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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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只身来过朝歌千万次。 他裹着白色的披风,骑着白色的马,溶于雪中。 还记得姬发离家时,只到自己的胸口,如今一别,也不知道那个总冒着傻气的弟弟如今成了何种模样。 伯邑考在城门外,骑着雪龙驹,注视着城门里的天,像是在期盼什么。 崇应彪靠在墙边,低头看着那个浑身雪白的人,那是一张白净斯文的脸,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出那人好看的眉眼,那人总是抬头看天,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那人时不时地就会来,来了却滞留在城门外,看着天,不知是寻些什么。 崇应彪总会在同一个时间,站在同一个地方看他,可从来没有一次,那人从来没有一次看见过他。 思及此,崇应彪握紧了弓箭。 他起了杀心。 因为那抹忧伤,又带着希望的眼神从未在他身上逗留过瞬息。 终于有一次,崇应彪忍不住下了城楼,就站在城门楼,当伯邑考骑着雪龙驹靠近,他叫住了他。 “凡入城者,需告知此行将往何处。”崇应彪把守军打发走,自己开口问道。 伯邑考从马上下来,取下了头上的兜帽,惊讶地看着他,随即露出了一个微笑:“北伯侯之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笑仿佛毫不设防,像一颗玉石,跌进了他空荡荡的心里。 “你和你生父长得颇有相似,我少时曾经见过,你与我弟岁数相当。” 崇应彪怒道:“闭嘴!”且不说在朝歌,他们闭口不提生父二字,叫谁听了去,难免背后被参,说是有什么谋逆之心。 此人真不怕死,一张嘴就是想死。 况且,生父。 崇应彪冷冷地哼了一声,怕是他的生父,早就当他死了,即便如今站在他面前,又可曾认得他一分一毫? 伯邑考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裹,思考片刻,扔了过去,崇应彪伸手接住,又想赶紧扔掉。 “里面是我家乡的糖糕,我小弟从小爱吃……既然今天见到你,那便拜托你帮我带给他吧,想必你们已是相熟。”伯邑考想见小弟,可越是想见,越是疑虑——帝王怕是不愿见到质子还有家乡的人来探望。 崇应彪抓着那包裹的手缓缓爆出青筋,似要将那包东西都撕碎,又想大吼一声,滚回西歧做你的农夫去,这里没人欢迎你。 却象一口痰卡在嗓子眼,话也说不出,只沉着一张脸。 伯邑考似无所觉,只道:“真的长大了,过去都只到这儿呢。”笑着往腰上比划,好像真的在看他弟弟一样。 崇应彪心里又酸又涩,转过身进了城。 他走进巷子里,手不听使唤地把包裹解开,把包着糖糕的纸一层一层揭开,毫不犹豫的一口咬了下去。 那糖糕口感粗糙,甜得发腻,完全比不过宫里的点心,可他还是一口一口的往下咽,搁着嗓子,他的手往脸上一抹,竟流下泪来,他心跳得打鼓,想把这些恼人的糖糕全都吃掉。 明明他不喜甜食。可他更不愿姬发能吃掉这些。 他又想起那人微眯的眼角,温和的声音说着小弟。 他咬牙切齿,姬发那个小子,什么也不配知道,他想他什么也得不到。 可这些也不是他的。他想,他又恨,恨自己明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