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59. 崇应彪给杨戬发微信，杨戬在出外勤，二十条中回他一条已经很好了。崇应彪就想，以后还是别跑船了，货运一年才能回陆地上一两次，他一整年都把杨戬当灯塔一样瞭望了，何苦呢。 他发微信：到哪里了。 崇应彪：过年吃不吃三文鱼北极贝帝王蟹啊，哥给你抓。 崇应彪：还有抹香鲸的香料呢，这玩意是不是叫龙涎香呢，单价比黄金还贵。 崇应彪：都不跟我说话了。 崇应彪：那我qq上找你呗。 崇应彪：哥想跟你聊个大游轮。 崇应彪：我朋友圈更新了，往上数的第三条仅对你开放。 杨戬这个时候给他那条朋友圈点了个赞。留下评论：这么大的船？ 那是张崇应彪刚跑船时与货轮的合影，就在船身印刷红油漆的底下。 中国人给航天航海的交通工具命名思维都差不多，都带点神话色彩。譬如，天宫号，玉兔号，蛟龙号，银河号，瀛洲号，芳踪号，仙阁号，蓬莱号。 崇应彪捧着手机在想，当年杨戬还愿意穿水手领的女高jk来找他，现在连滚带爬拔了屁股就跑，都不愿意跟未来的船长老公说话了。 得。他也回货运公司报道了。等到职级变高了，他想办法跟公司申请做一年休一年。想杨戬一年，cao杨戬一年。 杨戬快四点了才回办公室，一天取证抓人审口供连轴转。中午就在外面买了个包子对付了一口。晚上在办公室和李哪吒吃泡面，对着法医给他俩的解剖报告眉头紧皱。 姜老同志走了过来，看他俩一人一碗红烧牛rou面，就嚷嚷了：“哎哎哎，你们两个，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不注意身体，食堂的饭怎么不吃呢。” 李哪吒撇了撇嘴：“忙起来嘴里没味儿。” 杨戬说：“李队说，等结案了我俩师兄弟就去下馆子。” 身后有其他同事举手，哎哎哎杨队我也去我也去。 李哪吒站起来：“怎么哪都有你们，行了行了一起去一起去。” 杨戬笑笑。 正好收到一条消息，他转移视线去看手机。 “吃饭没。”姬发问。 “[图片]，我今天的晚饭，三菜一汤，有鸡有虾。”姬发说。 杨戬看了那个构图和色泽，要是姬发没加滤镜，看起来还真的挺不错。 杨戬：到底军、警两条系统不一样，你们的食堂阿姨看起来怎么这么专业。 姬发：/龇牙笑。 杨戬一听就知道姬发今天肯定完成了一次试飞任务。他们一直在保持联系。前几年有些断断续续，但是最近这几年，尤其是姬发从航校毕业后，他联系杨戬的次数就变多了。 姬发成功从航校毕业就到了歼击机试飞基地担任试飞员。因为太过于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所以姬发跟杨戬约定，每天晚餐的时候都会交换当天的晚餐内容，全当是报个平安。 姬发：你晚上吃啥。 杨戬：泡面。 姬发：？ 姬发：为啥。 杨戬：……活干不完，一点都干不完。 姬发：呜呜，心疼。 姬发：这周六我休假，我帮你干。 姬发：朝歌哪有杀人犯，我开歼击机去追。 杨戬：/微笑。谢谢姬首席，大恩大恩，没齿难忘。 姬发：/羞涩，光说谢哪有诚意，周六必须来此悦容山庄以身相许。 姬发：（定位） 杨戬：不来。 姬发：就来！ 姬发：来嘛来嘛。 杨戬：你这家伙，难道从来都没有紧急任务吗？ 姬发：/羞涩，有，但是那挡不住我。 姬发：宋徽宗那小子夜会李师师都没人挡得了，那更没有人能挡住我姬发呀。我比那个b强多了。 姬发：/羞涩。 杨戬：哦。我要去开会了，拜拜。 姬发看着聊天屏幕，就甜甜的笑了。一旁的战友问他笑啥呢这么rou麻。 姬发说：“想我老婆了。” 雷震、武吉两位同僚看着姬首席端着餐盘离开，步伐走的那叫一个荡漾，看得他俩嘴里的西兰花顿时没了滋味。空军里多半都是单身汉子，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更别说亲亲抱抱以及后面的事了。首席跟他们的年纪差不多，怎么就已经有老婆了？还是说“老婆”是女朋友的一种爱称？ 然而，过了几天，杨戬没收到姬发的微信。他就问了几句，眼见快到周六了，他周六要值班。如果姬发真的约他，就早点告诉他，他好安排工作呀。 杨戬：最近很忙？ 杨戬：在执行绝密任务吗？ 杨戬：实在太忙就下次吧，我陪你看电影。 对面的对话框闪烁了几下，上方一直在“正在输入中”。 谢谢。 杨戬打字的手一顿，姬发从来都不会跟他这么客气。感觉对面像是一个陌生人。杨戬凭着警察本能的直觉，在对话框里打字。 你是谁。 对话框依旧闪烁。 “抱歉，吓到你了，我是姬发的哥哥。” 杨戬想起了那位在高中时代温和似玉的学长，当年他们犯错抓包没少进那间学生会办公室。全是伯邑考帮他们遮遮掩掩才过关。 “学长好。”杨戬说。 伯邑考看到这三个字也愣了，一时间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该怅然。很久之后才说：“不好意思，我忘了加你微信了，用我的号跟你说吧。” 很快，杨戬收到一条新好友通知。头像是一个西装男人站在大海前。朋友圈的照片不多，只有伯邑考在集团里视察的工作照。 伯邑考加了好友，给杨戬打招呼。 杨戬：学长，发生什么事了，最近姬发没跟我联系，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伯邑考给他打字：“小戬。发发周四时执行任务出事了，现在刚刚脱离危险。我知道你现在可能很忙，或者和别人有了更好的关系，但是我作为发发的家人，就不好意思直接打扰你了，请小戬看在过去同窗的情谊，明天来空军医院看看发发。路途遥远，我开车来接你。” 杨戬回复：我去的。 伯邑考：好，早上八点不见不散，因为空军医院真的很远。小戬早点休息。 杨戬盯了一会屏幕，心里有点乱，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赶紧去办临时请假手续。 第二天。 杨戬听到同事在讨论警局停车场里那款名企标配的白色宝马，因为其纤尘不染的外观，在一堆以黑色为主、泥浆飞溅、堪称糙汉的警车中尤为显眼。 杨戬正提着一袋分局食堂的白糖芝麻烧饼，两袋烧麦，从门厅中走出来。 伯邑考看到了他，穿了件驼色大衣，从车里出来跟杨戬打招呼。 “小戬。” 杨戬一愣。朝这儿走过来，给伯邑考一袋烧饼、俩烧麦。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旺仔牛奶。 “学长，吃了早点再走吧，这会三环线上的学府路堵得很厉害，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出城高速。事已至此，先吃点东西垫一点吧。” 伯邑考说：“我也给小戬带早餐了呢。” 宝马副驾上有一袋刚从星巴克买的熏鸡牛油贝果，还有热咖啡。 不过伯邑考却对杨戬说：“好多年没吃系统部门做的大锅饭了，真想念。” 杨戬笑了笑，过了一会，有些忐忑不安的问伯邑考：“姬发他……” 伯邑考说：“现在状态稳定了，还需要静养。据说是周四上午执行任务，飞到一片戈壁上空，突然卫星定位系统故障，隐形功能消失，还遭遇了鸟群，几千万分之一空难的概率给发发遇上了，不过还好，发发福大命大，半只脚进了阎王殿都成功逃回来了。” 杨戬听了，心情愈发沉闷。 不多时，他二人出发。 伯邑考的车内自带宝马厂家调配的香氛。他正手握方向盘，听着舒伯特的“冬日之旅”，看着前方高速上一动不动的车流，手指在BMW的银徽上轻点。有Teams视频会议的邀请从中控显示屏中发起，伯邑考当着杨戬的面，直接面试了一个外籍的研发经理。面试结束又和开发团队开会，确定这个人选是否合适。 “您觉得怎么样？”总监说。 伯邑考想了想：“再推个新人上来，男女不限，家庭条件放宽，美留优先，口语水平至少要能与英美西班牙专家交流。而且，我要重点考察候选人对基因编辑crispr疗法有什么新的见解。而不是一上来就大谈特谈他的resume、待过的实验室有多牛。” 伯邑考说：“我不喜欢有人跟我拽，那样的人显得很不可靠。” “好的，总裁这边还有其他的吗？” “没有，我今天不在公司，不方便联系。” 电话挂了。 杨戬看着伯邑考开着车向前行驶，恰好这个时候从欧式古典音乐换成了英摇风格披头士乐队的ost。他注意到伯邑考比高中时代更加成熟、更复杂、更练达，连超三车也是波澜不惊。杨戬提醒他车速快了，伯邑考却转头告诉他，小戬放心，我会在摄像头拍到的前一秒就降回120迈。 杨戬也有点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了，待在伯邑考身边时总觉得资本主义浓度过高，让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他那屁股底下的真皮座椅是真的吗？汽车轰鸣的引擎是真的吗？男士手表轻轻晃动的表链是真的吗？真的会有伯邑考这种人吗？ 杨戬顿时呆比了，脑子里一团浆糊。 伯邑考注意到他的表情，心想弟弟的男朋友还挺有趣的。让他想起了——白纸。无端有一种撕碎了、再一片一片吞进肚子里的欲望。 “小戬，要不要去服务区。” “不用了，早点到医院吧。” “好。” “学长，你都快200迈了，李队开得都没你快。” “BMW领航自动驾驶太慢了，我怕小戬着急。” “安全第一。” “好，我慢一点就是。” 伯邑考果真慢了一点。杨戬看他从容不迫的样子，举手投足像一位不彰的掌控者，换个词来说，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新21世纪总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