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次绿帽战争(5)
凛也没管高文对此作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持续愤怒了数分钟,才渐渐安静下来。 但仍然是余怒未消的样子,他并没有从沙发上爬起,而是维持着趴姿,晃动着双腿,似乎是想要把靴子踢下来。 高文连忙凑上去,替他脱鞋。凛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拒绝。他没有把从者当成是仆从,并不代表对方自己想当时也会严词拒绝。 他穿了一双黑色的过膝长靴,勾勒出纤细修长的腿部线条,这大概是出于某种战斗上的考虑而穿着的,但是,毫无疑问在美学的角度也非常适合他。长靴下的轻薄裤袜在灯光照耀下微微反光。 “……” 或许是来自从者的视线实在太明显了,年轻的魔术师顿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解释道: “这是保暖用的……就算是男性,从事登山活动,或者有御寒需求的话,也会穿着裤袜的……你可不要胡乱猜测一些乱七八糟的。” 即使是夏天的夜晚,也是多少有些寒意的,而凛又是那样怕冷,这再正常不过。高文倒没有往其他的方向去揣测他的目的,但是,本人这样着重强调,反而令人很是在意。 “……这有什么奇怪吗?” ……虽然色色的,虽然的确是非常情色的,但是,也有其他的解法。 “不,只是……有个很不正经的家伙害我联想过度,你这样想才是正常的。” 似乎是觉得有些尴尬,凛晃了晃腿,纤瘦小巧的足弓看起来就像某种艺术品一般。 他个子高,手和脚却总是好像长不大似的,因这一双小脚,让他总有些站不稳。 仗着他趴在沙发上,看不见身后,高文的目光在他身上不断逡巡……他承认这样有些变态,但那毕竟是他献上爱意与忠诚的王后和御主,不动心才是奇怪。 “很不正经的家伙……?” 骑士稍稍皱起眉来,这样暧昧的说法,让他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该不会,在他还没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欺负过御主了吧? 不、如果真是那样,凛的警惕心会多少变高一些才是。 “啊、是个素行不良的女人……跟你应该是不会有关系的。” 不愿多说,凛随意挥了挥手,虽说用词辛辣,但语气中却满溢着亲近之意。 女人……高文不由松了口气。并不是说,女人就不会对凛造成威胁,但比起男人,还是要安全许多。 与担心这、cao心那的高文不同,凛回到工房之后算是彻底解放了自己,没过一会儿,便有了新的命令: “……冰淇淋。” “呃……什么?” 高文生前的时代自然是没有这种食物的,因此需要调动圣杯赋予自己的知识,他很快就了解到,这是一种甜食。 “开在三条街之外拐角处的那家冰淇淋店,焦糖香草口味和抹茶口味,配料加蜜豆。” “……早上吃这个是不是不太好?这应该是冰的。” “我想吃。”凛难得地耍起脾气来,无视了从者合理的进言。 他很少向人讨要什么,连上辈子带这辈子,高文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模样。因此,这要怎么让人顶住呢? 当然是顶不住的——当骑士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那家店的门口,手里捧着满满当当的一大盒冰淇淋了。 ……真是可怕。但是、到底谁能够拒绝那样的他呢?自己当然是不用说,兰斯洛特……不提也罢,就连王,大约也会被迷得七荤八素的。 他再次体会到了凛的恐怖之处,说要吃冰淇淋,大概是一半真心,另一半则是想要把自己支出去……高文了解他的多疑,但是,比起王后那种直截了当的排斥,御主使用了比较委婉,也更可爱的方式——他的确是有很大不一样了。 当他回到工房时,沙发上已没有了凛的身影,他在工房里转了一圈,最终在卧室里找到了自己的主人。 年轻的魔术师裹了条薄薄的空调被,蜷缩着睡着了。他熬了一个通宵,又为了事情不按计划发展而憋了满肚子气,会筋疲力竭也很正常,他眼下的青黑更加浓重了些,在睡梦中也紧皱着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 高文当然是不忍心叫醒他,但是,手里的冰品却是会化的。而凛看样子确实挺喜欢这家的冰淇淋。 正在他左右为难之际,余光却突然瞥见了一旁桌上留下的便条: “放在这里。” 上面还十分生动地画了个箭头,出于对这份爱惜之心的震惊,高文遵照指示将冰淇淋盒子“上供”到了指定地点。 之后,围绕着盒子的周边,有什么散发着荧光的东西出现了,笔画工整的线条簇拥着中间的“宝匣”。虽然本身并不会使用魔术,但再怎么说也是魔女之子,高文一眼就看出,这是某种术式。 用途大概是保温吧,有了一点点融化痕迹的冰淇淋一进入其中,就不再有变化了……也就是说,就为了一盒甜点,凛还专门准备了一个小魔术。 “喂,这也太小题大作了吧。” 骑士不禁失笑, “……不过,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有时过分粗心,有时又会在微小的细节上钻牛角尖,虽然他自称以理性主导自己,但他本人,正是人类那最为偏执、最为任性的一部分的结晶。 …… 与此同时,神户市某商业街。 “话说回来,会被选中,就说明内心有着愿望吧。” 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舀起一勺咖喱饭,呼呼地吹了吹、就一口吞了下去, “唔,好吃——果然咖喱就是最好吃的。我喜欢家乡的mama做的咖喱,但日式咖喱的味道很柔和,另有一番风味。Lancer你呢?” “我也觉得很好吃,库拉雅。该说是、各有千秋吗。” “啊不是,不是说这个……” 有着属于印度人的浓丽眉眼的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说愿望的问题……我倒是能想到很多愿望,但Lancer的愿望又是什么呢?” 闻言,坐在她对面的,肤色白皙到病态的消瘦青年微微抬起了头: “我没有特别的愿望……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实现你的愿望便是我的所愿。” “真的吗?一个也没有?” 比起不解更多的是惊奇,少女追问道。 “啊……一定要说的话,有一个。但那并不是应当要通过圣杯实现的愿望,对,应该只能算是我自身的一个不值一提的心愿。” “是什么?” “和我的妻子重逢。” 不知是不是错觉,提到妻子这个词时,青年的脸上隐隐有了些笑意。 “欸——你有妻子的吗?” 库拉雅险些打翻了面前的咖喱, “没听说过……我还以为我很熟悉你的故事……” “这也是理所当然。”青年颔首,“他很擅长隐藏自己,而且,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算很长。”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少女咬着插在饮料里的吸管。 “遗憾?为什么?” “因为,看Lancer你的表情就知道啦,你一定很爱自己的妻子。爱一个人,就会想要和对方一直在一起,如果深爱却不能长久,当然是遗憾。” 库拉雅理所当然地道。 “长久……” 像是在咀嚼着这个词一样,青年露出深思的神情, “的确如此,如你所说,库拉雅。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归期,我也认为,这是既定的命运。但当那天确实地到来时,我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迦尔纳。」「喂……!」「我说啊,大英雄。」「不懂得变通也要有个限度,真是的……这个没用的莽夫!」「迦、迦尔纳……白痴……」 无来由地凭空出现,之后又不发一言地销声匿迹……就好像是,他从来也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样。连一声道别都未有,他就在某一天,消失在了自己的生命中。 难敌曾为此大发雷霆,质疑他的忠心,因着他与他们的劲敌,般度五子有着不浅的交情,反倒是迦尔纳这个跑了妻子的丈夫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并不愤怒,没有对他发怒的理由;也并不悲伤,因为,他一定还活在某处……对,因此,他一度认为自己那低落的心情,是不合正法、愧对于妻子的。 是吗……无关怨恨亦或是哀伤,只是遗憾而已。如果,能再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的话……或许能表现得更加潇洒一些。 “那么,Lancer不许愿吗?许愿和你的妻子团聚。” “不,我没有那样的打算。” “为什么?如果不借助圣杯的力量的话,这是基本不可能的吧。” 枪兵所处的时代,距离现代何止千百年光景,他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还活着,只能寄希望于死后相遇的“奇迹”,这不正是万能许愿机应有的作用么? “不,不需要。” 白发青年仍然摇头。 这是因为,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那个“基本不可能”的情景,已在此地切实地出现了。 那是一抹在深沉的黑暗中,独自徘徊的孤单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