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坦白（一）

    十四年后……

    行动网路时代来临，拜社群软体的蓬勃发展所赐，透过脸书，我只是简单的搜寻了「崇峻」的名字，就让我轻松地找到了他，知道了他的近况。

    回想起他高中毕业那一年负气而离家出走，我整整花了快两个月的时间，没有他的消息让我恐慌得几乎都快把地球翻过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现在，竟然只要动动手指头如此简单！

    这些年来，崇峻还是一样在我心里，只不过是以一种回忆的方式，藏在心里的一个深深角落，偶尔会翻涌出来，但也不至于让这份回忆兴起波澜。

    只是，每当想起那一段罩着迷雾、不明不白的感情，总觉得还是有些遗憾，有些迷迷糊糊，还有些莫名其妙。

    甚至，连我自己要给崇峻在那一段感情给一个明确的定义，也都觉得少了些什么，我心里的拼图就是少了那么几块，画不了完美的句号，竟是无尽的问号。

    因为在爱情里，最伤心的事不是分手，而是以为被爱过，但其实从没被爱过，更悲惨的是我连自己有没有被爱过都搞不清楚。

    传了私讯给崇峻，「我是依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好吗？」

    如此简单直白的开场白，我按下了「传送」键。

    手机萤幕上很快地显示了已读，我的心情异常地平静，不如以往打电话给他之前，光是望着电话都会心跳砰砰跳个不停。

    「你是怎么知道我有fb的？」

    「这不难啊！我这么冰雪聪明还要问吗？」

    以我对崇峻的了解，只要他不是用其他绰号当暱称，再撇除他不会像我用英文名字的可能性，只要用他的真名搜寻一下就找得到了。

    「你应该过得不错吧？」

    「是还可以啦，你呢？」

    「十几年过了，马马虎虎，还ok。」

    「十多年了，有时想起来还是很呕。」

    「有什么好呕的？都过去了，你现在也过得幸福就好啦！心宽一点，都几岁了。」

    「就气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想想自己以前也真的很死心眼。」

    「老实说，我又能把你当什么？我这种爱往外面跑的人，你家管那么严，我爸又施压，我怎么受得了？再说你也是个高材生，我又那么放浪不羈。」

    「我哪里是什么高材生？认识你的期间都一直在准备联考，不是联考就是落榜，那既然这样，为什么又三番两次来招惹我？」

    「因为空虚寂寞觉得冷……」崇峻先说了个冷笑话，说到一半可能自己也觉得冷场，才认真回答，「不是啦！真的是想过要跟你在一起，又觉得世界不同。」

    「那你现在要回答我以前所有的疑问了吗？我可是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喔！」

    崇峻也很坦然坦率地接受了我一个一个问题的銬问。

    「那我问你，你跟胡育华在一起的时候会常常想起我吗？」

    「会，而且是常常。」崇峻坦言不讳，还给我加强语气，你当初要是有这么乾脆、这么坦白就好了。

    「那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会想起她吗？」

    「欸，不会耶！」

    想起那一段崇峻在我和她之间游移的日子，我相信崇峻说的是实话，也很讶异于他的坦白。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因为，你根本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爱她，你不是择你所爱，而是爱你所择，你选择了她，所以你对她有责任，于是你也要强迫自己开始对她付出感情。」

    崇峻恍然大悟：「好像真的是这样，她一直找麻烦，会搞到我很生气，都用卢用乱的用硬的，我就是一直担心她的直跟笨，再加上责任，总是感觉要保护她，到最后实在烦了，所以那个时候我爱她爱得好累，要勉强自己对她付出感情。你……真的好神奇，总是比我还了解自己。」

    「真的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勉强自己付出感情的，因为当你心甘情愿的时候就已经在付出了。有的时候，她也是要看到你为她担心生气才知道她在你心里的份量有多少，也有可能是故意要惹你生气引起你的关心。」

    当情竇初开的时候遇上这样复杂的感情，我的感情观就比别人冷静理智，也常常是朋友们諮询的对象。

    爱你所择，择你所爱，但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爱你所择？崇峻在我和胡育华之间是选择了胡育华，在选择的当下，他还是捨不得放掉他爱的那个，因为选择了胡育华，对她有了责任，却还是忍不住会想着真正爱的那一个人，因此变成了一个优柔寡断游移在两个女孩间的渣男。

    「之前我一直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我知道你从来没给我你心里真正的答案，因为你怕我会更放不下、更不甘心，是吧？」

    「如果现在给了，不是心里有负担吗？」

    「其实我心里早就有答案，只是看你何时才会对自己诚实，如果你连自己都要骗，那你这些年也算白混了，而我只能尊重你当时的决定，虽然你从没说过爱我，没说过喜欢我，但是我早就感觉到了，只是，我以前太自卑，找不到相爱的证据。」

    感情的事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己认定的事实如果没有得到答案，就是自作多情。

    「你的感觉没错，不是你的错觉，也不是你的自作多情。」

    意思就是崇峻爱我是事实，只是为什么讲话都要那么迂回，就不能直白一点？

    「因为你不肯洒脱的给答案才让我困在这个结那么久。你知道，以前对我来说什么是幸福吗？幸福，就是可以牵着你的手，一起逛夜市。」

    「你这个傻瓜，只要这样你就觉得幸福啦？」

    都这个时候了，说话的语气还带着宠溺是？

    「对啊，因为能够光明正大牵着手逛夜市，代表你对这段关係的认定，所以我才觉得幸福啊！」现在也没什么顾虑了，能把以前的委屈和心情都说出来，可以好好地和过去和解。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因为你发现你竟然喜欢上我了，为了我好，所以你开始伤害我，要我自己知难而退，跟你在一起只会受到更多伤害。」

    「应该是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先喜欢你了，当时的我太年轻了，对于感情，太意气用事。是说我们在一起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我们会幸福啊！」

    「未必好吗！哪有一定幸福的？」

    「再给你机会可以回到以前，你会选我还是选胡育华？」

    「你现在这样问当然是你啦，如果不行，再度时光回遡，就是一个人。」

    「如果胡育华也回头来问你，你会回答胡育华吧？」

    「不会，都已经花了十年走过一次，结果是不通的，还来喔？」所以崇峻也是在感慨他十年的青春吗？

    「因为你们已经真的在一起过，真的走到了尽头，而我是还没有真的开始，所以留下无限可能。」

    「对呀！这么简单的逻辑。」

    「如果可以让你重新选择，你会选择我不是胡育华，代表你有一些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吧？」

    「说这些干嘛？」崇峻想避重就轻。

    「好奇。」

    「你还真的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耶！」

    「这是一定的要啊，因为有虚荣心作祟一定要证明我比她强，这么多年的鸟气，搞得我不明不白的。」

    「你的个性的确是要搞清楚的人。」

    「不是吗？你说说看。」

    「这个嘛……你们几乎是同时，时间实在是靠得太近了，我也搞不清楚了……」崇峻的身边一直有太多女生围绕，再加上事隔多年，他记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看着崇峻的坦白承认，我很快地就联想到我国三那年，崇峻一直在我面前出现的事，频率之高似乎想让我对他更好奇，甚至有故意转移我对他弟的注意力的企图。

    「多早？我国三的时候？」

    「实在想不起来了。」

    「哈，至少能肯定的是比胡育华还早，其实你爸早就看出你对我跟其他女生不一样，依照那时血气方刚的你，被看穿只会见笑登生气。如果我们真的在一起，就算过了很多年之后的结果还是分手，但是我不会怨你恨你，因为我们都知道要在一起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会特别珍惜，毕竟要遇到一个能够心灵相通而且又是两情相悦的感情真的很不容易。」

    「那时的我才不知道这些咧，感情上常意气用事。」

    「你当时觉得我们的阻碍太多，只要有心跨越，那就知道能够在一起有多么不容易，很多人能够相爱，但是却不了解对方的也是大有人在。学会诚实面对过去不想面对而逃避的课题，你真的成长了。」

    「哈哈哈，所以现在才有这么多啊！」

    「嗯，你终于明白我以前到底有多么多么爱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