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中秋
中秋这天，谢云璃早早收摊，西夏人承唐制，也有过节的习惯，因此今日的线香卖的格外快些。回家囫囵对付了一顿，谢云璃将房子又仔细打扫了一遍，沐浴更衣，确保一切都干净整洁，又在院子里设大香案，铺好席子，立了太阴星君的神位，插上新的红烛，把前几日买来的瓜果点心供上，再摆上几只新折的桂花，一切都准备妥当。 没过多久，锦年也来了，她今日换了一身打扮，少见的上了些脂粉，足见重视，左手提着一小坛酒，右手端着一盘月饼。 谢云璃惊喜的欢呼，月饼！果韦，你好厉害，还会做这个！ 锦年的神色自然，月饼是早已做好的，花少那里已经送去了，小洛的份也留好了，云璃这一份是匀出来的，但愿花少和小洛不要抱怨，今年的月饼比往年少了。人离乡贱，难不成离开大宋，连月饼都要克扣。 她笑笑答，我听说你们宋人都是要自己做月饼的，这些是我问了别人做的，比不上你们讲究，味道可能不好，你不要嫌弃，是我的一点心意。 谢云璃急急答道，怎么会嫌弃？我连饼子都蒸不熟，才上街买的，你能做出来已经很厉害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多吃几个。 锦年一眼看到，院子里的香案，略带惊讶的问，你都摆好了？ 谢云璃得意的很，是啊，这次，便由我来主祭吧。 锦年迟疑：你？ 谢云璃疑惑：怎么了？ 祭月仪式一般有一名主祭，一名赞礼，若干执事，其它人均为从祭。主祭负责整体流程，一般由年长的女性长辈担任。 现场只有两个人，如果一定有一个人是主祭，那也应该是锦年。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是夏人，云璃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应该来主持整场仪式。 锦年也觉得很难跟她解释，自己一个夏人为什么要来主祭，索性不管这些，全当自己真的是个夏人。 明月高悬，谢云璃介绍了一下流程，就点上红烛，开始了祭月。因为没有赞礼，锦年充当了执事。 谢云璃肃声唱到：祭月，自行跪在席上。又唱：三上香，接过锦年递来的香，在蜡烛上点燃，恭敬祝祷，将香插于香炉中，如此三次。再唱：三祭酒，接过锦年斟满的酒杯，撒在席前，如此三次。 借着月色烛光，两人跪在席上，谢云璃开始念诵。祝文是她提前写好的，往年祈求的总是家宅平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之类的东西，轮到谢云璃自己写，她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还能求什么，最后只好祈求，大宋国运昌盛，西夏大辽，少动刀兵。 念完祝文，和月光纸一起点燃，谢云璃又唱：拜月。两人恭恭敬敬的对月神行礼。 主祭结束，谢云璃唱：从祭。起身离开，锦年接过她手里的香，默默祈祷，希望八斋顺利完成任务，大家全身而退，插在香炉里，再向月神行拜礼一次。 谢云璃唱：礼成，仪式才告一段落。 谢云璃将月饼切成两份，分给锦年，吹灭香烛，祭月就算是结束了。 清风皓月，两个人坐在院子里。 锦年带的酒不多，分一分正好一人一碗，配月饼吃。 谢云璃尝了一口买来的月饼，蹙眉感慨：枣泥的，好甜。又尝了一口酒，表扬锦年酒选的好，甜甜的，不辣。 她豪情冲天，一副要一饮而尽的姿态，锦年劝她喝慢点，酒虽然喝起来甜，但度数可不低，喝快了到时候冷风一激最容易上头。 谢云璃小声嘟囔，我就不能醉一回吗？ 锦年想她这一年的经历，也不忍心再劝她，撑着脖子陪她赏月。 “果韦，你悄悄告诉我，你刚才求什么了？”云璃喝了酒，情绪上来，就开始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才不说。”锦年逗她。 谢云璃黏黏糊糊的撒娇：“说啊，说啊，我想知道。” “那你呢，你求什么啊。”锦年也饮了一口酒。 “你听到啦，我求国泰民安，太平盛世。”谢云璃得意。 锦年笑她：“只求这个，不为自己求点别的什么？” 谢云璃嘿嘿笑了一下：“我求自己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锦年也顺口编了一个答案：“那我就求心想事成，事事顺意。” 谢云璃突生感慨，我们两个这样好不庄重哦。 锦年笑她多愁善感，以这是你们宋人的仪式，我们夏人没那么多忌讳打发了她。 “云璃，你是不是想家了。”锦年小心翼翼的试探。 谢云璃嘴硬：“嗨，谁不想呢？果韦你呢，你为什么也一个人在外面啊。” 锦年又喝了一口酒，声音平稳：“我阿妈有癔症，她总是把我当成死去的弟弟，我受不了，就跑出来了。” 谢云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过，像要哭了，锦年又噗嗤笑了一下，“骗你的。我阿爸阿妈好着呢。” “果韦，为什么人活着，这么难啊？”谢云璃愣愣的。 “我不知道。我以前以为，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觉得活着很难；但后来发现我变强了，也还是很不容易，我以为是因为自己还不够强。最后我发现，即使是那些很厉害的人，一夜倾覆，司空见惯，都是无常。”锦年的声音冷冷清清。 谢云璃慢吞吞的凑到她身边，搂着她依偎在她胸前：“果韦，我好困，我想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