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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艳(17)盘桓一会,她大致辨清了府内方位,很快便在园中找到两个丫环口中那棵「花夫人」。昙花架旁有座假山,她悄然隐身其後,一抬头,便能看见伍临胜灯火通明、守卫森严的书房。窗子没关,她可以清楚看见伍临胜坐在几案前执笔苦思的样子。她相信自己雨湿泥污的衣服早被他叫人扔了,不过,那些从衣袋里搜出来的东西,倒很可能还在。待伍临胜一走,她就去找。如有天助,不知何时才要熄灯的书房,从另一头轰然闯入了几个急匆匆的脚步,其中一个高亢的年轻女人娇嗔,特别清晰。「夫人,伍大人还在书房……」「我知道他在!我就要让他听见!」接着,便是一阵毫没礼仪的砰砰拍门声。想来是那个醋桶夫人。「你昨夜闹成这样,今晚竟还赶不回房睡吗?你不回我,我就在门外不走了!」郑思霏相隔老远,都听得皱起眉头。书房里的伍临胜想必也是,举笔的手势顿了一阵子後,才认命似地起身离去。不久後,书房的灯灭了,人声去得远了,向着此处敞开的那扇窗,却忘了关上。然而,进屋找了半晌,简洁无华的书房里除了笔墨纸砚,还真的什麽也没有!找不到机关,也没有夹层。郑思霏心里有些焦急,退到伍临胜的书桌前,月色正自窗外斜斜照进,伍临胜刚才执笔琢磨的原来是一幅画;画的正是她刚才藏身的昙花架,架边站着一个女子,像是正在细赏初开的昙花,姿态婀娜,却没有脸。画边一排字,看来是伍临胜的心声。「世间女子唯静好」。小字的墨迹还没乾透,显然是还没画脸就先补上的,笔砚扔在一旁没洗,也没收,很有伍临胜一直以来的粗心大意。什麽也找不到。挫败临走前,她回头再看看那幅画,忽然想起了什麽,窸窸窣窣将它卷起;再提起笔,抽来一旁的白纸,迅速写了张条子。***回去的路上,她开始细细盘算起回一趟醉华阴再上京的路程,光靠瓶里那些药,不可能追踪到她身上;但此药效力奇绝,能暂抑人性、催人潜质,若是这些效力被查了出来,很容易让有心人士循线怀疑起江湖上的制药奇门。查到醉华阴身上还不打紧,若有人试图研制滥用,那可麻烦。她揪起眉,叹了一口气,摸摸腰上的那幅「赃物」。现在,就看伍临胜发现她的留字威胁後,打算如何了结此事。***收妥了那幅画,她藏身在邵枫家门外发呆,没再潜入邵枫屋里。她後来想起邵枫房里的香气是什麽了,她以前就曾经着过一次道;没想到邵枫看起来虽娇弱,还是一样懂得自保。不久,她经年听惯的马车声哒哒趋近:那是南宫钰的车。远远可见王云生单骑开道,范梓阙驾车随後;接着,车、马双双停在邵枫家门外,车里坐了什麽人,连看也不必,再清楚不过了。她只是想确认邵枫是否安好,如此而已。没等马车里的人开门,郑思霏回过身去,悄声走了。心口是一阵从没有过的隐约异样,既不是伤,也不是痛,憋着半口气,就是顺不过来,她捏着襟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用,还是闷。这两日,胸口没撞过,也没有内伤啊!百思不得其解之余,她掐指算算日期,总算恍然。「这两天是该服药了……难不成是断药的症状吗?可是,婆婆怎麽从没对我说过,会发生这样的事?」郑思霏偏着头,苦思着未曾经历过的情绪,迷茫的月光散漾,在她颊边映出一侧孤寂的影。***过後几日,王云生数度匆匆来去,等於是让了屋子给她住;郑思霏在赵府尽量找事向外跑,时辰一到便溜,除了累,也不曾遭受更多为难。只是,暂时无药可服,胸口上的不适从那天起便如影随形,无增无减,不时要发作一会。南宫钰再没来寻她。王云生偶尔会随口提起,南宫钰和邵枫这几日简直如胶似漆,白日里往来极繁。「是吗?」王云生见她不大起劲的样子,也只是微笑打住,随口把话题绕到其他地方。郑思霏应和几句,强忍着气闷突如其来的冲击。她也该亲自回醉华阴一趟取药了,否则,这样放任自己不定时发作,她总有一天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压抑数日,终於等到了她待在赵府的最後一日。早上,她难得遇到打扮异常隆重的赵仲士正要出府,赵仲士一见是她,似笑非笑,唤了郑思霏一声,却又不对她说什麽,只是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这几日你憔悴了点,不是我赵府亏待了你罢?」赵仲士虽问得亲切,郑思霏却隐约觉得他笑得不怀好意。「回赵大人,没有。」她垂首低语。不知为何,今日被他这样仔细看着,居然不再像之前一样酝怒攻心,反倒是有些发慌,定不下心来。赵仲士当然看见了她一瞬间藏不住的窘涩。他微眯着眼,疑心大起,他不相信这短短几天的为难,就可以磨掉他当初在双飞眼里看见的剽悍怒火。她反应不大,他就提不起劲。手中扇子一收,赵仲士挥手让她退下,离去前,似乎轻声讪笑:「你早上好好养点精神,若是到了午後还这样死气沉沉,那可无趣!」郑思霏原本还听不懂他在说些什麽,可是,到了下午,看见赵府外停下那一排奢豪的车辇,她心里「咚」地一沉,忽然理解赵仲士想看的戏究竟是什麽。领头走进来的几人,是赵仲士、赵夫人和南宫夫人秦秀,再接着走进来的一对华衣中年夫妻,她虽不认得,却认出那个随行在两人身边、由侍儿娇扶着的美貌少女。少女今日打扮得极标致,羞怯文雅之外,还带着脉脉情思,甚是动人。她走过郑思霏身边,对这个垂着首的寻常侍卫恍若不见;但郑思霏却一眼便认出她来。她们在狐仙庙见过面的。最後,拖了半晌才进屋里的,是南宫颉。受命低着头,站在府外迎接的郑思霏,清清楚楚听到南宫颉对范梓阙略带怒气的发令。「他前几日去哪了,又做了什麽荒唐事,我都不管……说是宿醉未醒?你回去一桶水将他泼醒了,半个时辰内就把他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