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花雨今夕（一）
小雨微斜，初秋的风，还残余着不少暑气，细细的雨丝落在青石砖上，有种整个世界的色调都沉静了一度的感觉。 “道长，生意好么？”姜元灵走到巷口，对在巷口摆着一个算命摊子的一位坤道道长说道。 这位道长皮肤晒得相当黑，风尘仆仆的，双目有些慵懒地望了她一眼，道：“不赖。” “算一次，多钱？”姜元灵问。 道长两只手伸展开手指在面前摆了一下，意思是十个铜板。 姜元灵便从兜里掏了些铜板出来，塞到了这位道长的手里。这些个铜板里混了一张非常小的字条，通过这样的方式，非常隐蔽地传到了道长的手里。 这位道长不动声色地将字条收到了袖子中，将手掌摊开来，数了数铜板的个数，还多出一个，便还给了姜元灵，收好了整十个铜板，才问她：“您想算什么？” “气运，可以算吗？麻烦道长了。”姜元灵随口说。 道长端着手，打量了她一番，手指掐算了几下，露了个笑脸，道：“贫道算到有祥瑞之气，自四面八方而来，不可阻挡。” 已准备了多年的她们，将从四面八方而来，彻底清理此地的糟粕垃圾，这确实是在带来祥瑞。 “多谢道长。”姜元灵也笑，抱拳施礼，转身便离开了。 不久前才离开西北域月湖城、赶到都城来的云萍道长，在完成了今天唯一的一单生意之后，早早收了摊子，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从南城门出来，往郊外山里的一座花月道观赶去。 云萍道长从月湖城回到都城来，是在两天前，带回了从那边过来一路上收集的一些消息。消息并不全在她身上，而是分别由数位姐妹负责，通过多种手段传递，她只是其中之一。 刚才在碰头的地方，云萍道长收到这位姐妹带给她的字条，说的是明海公主北上已走过了半途，很快就将到达京城，同时传令让她即刻往城外道观去，天石城和月湖城那边一路过来的消息，她所负责的那一部分，要仔细讲给某几位听。 城外，往花月道观去的山道上，姜元灵又碰到了这位云萍道长，两边这才正式打了招呼。 “西南花雨，姜元灵。”姜元灵自我介绍。 “贫道道号云萍，来自越嵋以北的山清观。”云萍道长说道，笑了笑，道：“如今越嵋这两个字，在京城里可有点说不得，不过贫道不是越嵋山的，山清观不过一山野小观，不慌，不慌。” 虽说实际上山清观和越嵋山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如今都城内的局势，在中原江湖和（男）王权朝堂的一系列事件之后，确实是十分紧张。 “姜姑娘看着这么高兴，看来是有喜报来了。”云萍道长说。 “嗯，是呀。”姜元灵点点头，没有详说。她刚收到了秘密传信，立即就通过一些特别的手段传给了潇。消息是，包括月湖城在内的三座西北域城池，都由她们实际取得了控制。一会儿云萍道长到了潇那里，应该就会听说了。 云萍道长也知道大概是一些在这里不方便直说的事，没有再问。反正不论是哪里来的喜报，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嘛。 山道的尽头，在见到潇之前，她们先见到了青郡主李守心。 李守心坐在山道边的一块石头上，正盯着道观的院墙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微微笑着。跟随李守心的侍卫隐藏在树林里，姜元灵通过小动物的视界能看到其中的几位侍卫姐妹。防守很严，她也就稍微放松了一些，不再像出城的一路上那样，时刻通过附近小动物的视界保持着警惕。 直到姜元灵和云萍道长走得很近了，李守心才转过视线，向两人招手，“她还没来，一起等等吧。” 是说潇还没来。 姜元灵知道现在的潇非常忙碌，在南有默斩杀栋王之后，计划进入最关键的阶段，忙碌程度又加倍了。而李守心身为青郡主，继续扮演着身体有恙、需要静养的病弱形象，与现在一下子忽然走到了王朝权力更中心的南有默在表面上保持着距离。 青郡主李守心自幼习武，跟随其母李慕兰，在娘子军之中长大，不过自从称病归家，就再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锋芒。 现在都城内，南有默暂时取得了火器营的指挥权，但这并不意味着女扮男装的她在显露真实身份和意图之后，就能直接指挥火器营上上下下的男了。男对于要去压制创造了它们的女性，一直是十分敏感的。南有默取得指挥权，主要是为她们接下来的清理行动带来更多的便利。 都城内外，包括火器营在内的各驻守营队，多方姐妹时刻监 控着，就等着进一步的行动指令。 已是傍晚时分，树林内传来了第一声夜枭的叫声。 姜元灵和云萍道长走到了李守心身边，才看清楚，李守心刚才一直在盯着看的，是刻在墙根的一幅画，画的是挥舞着剑的几个火柴人，刻画得很粗糙，不过神韵还是挺足的，剑舞得相当凌厉。 李守心见她们注意到墙角的挥剑火柴人画，笑着道：“这画，是我刻下的。” 姜元灵惊讶，云萍道长也是露出惊讶的神情。 “小时候用小刀刻下的，”李守心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角和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对她们道：“这画的是星月大侠，看不出来吧？” 后来在江湖中留下了许多传说的星月大侠，李星月，是长河公主李慕兰的jiejie，也是李守心的大姨。 姜元灵摇头，云萍道长则是端详了画片刻，道：“这气势，这神韵，像的！” “多谢夸赞。”李守心笑道。 潇匆匆赶来，却是从另一条小道过来的。 花月道观有好几重院子。最外面的大殿，摆着的是花月天尊，据说是在百年前从西北域那边迎回来的一位女性神祇。 姜元灵有问过潇，据道观的记录，花月天尊确实和天石城有关，是几位当时到过天石城的坤道道长，在京城郊外建了这座小道观。花月天尊，应该是参考了天石城的王的形象，以摆脱男 权道家从一开始就塑造的那些男性伪“神”。 内里的大殿，供奉的则是中原的女娲和西南花雨教神话里的众创生母神。也就是说，这是一座只供奉着女性神祇的道观。建立这座道观的坤道道长，从那时候就知道，女才是天道本身，神祇自然也都是女性。 几十年前，在李慕兰的时代，西南花雨教就同和中原的她们进行了接触，慢慢开始了合作。从西南，到中原，到更多的地方，多方联合一起，前后跨越几十年的埋伏和布局，更早甚至在数百年前就已开始了，最惨淡的时候只是拼命地去保护希望的火种。到现在，星点火光已连结成网。 还未进入道观后院，姜元灵就闻到了花酿酒的香气。 未想到的是，还有一位等在后院的，正是南老夫人，此时正抱着一坛刚打开来的花酿酒。 “阿守，来得可是时候，我才刚开了这坛酒。”南老夫人对李守心说道，也招呼潇、姜元灵和云萍道长一起过去，还有几位花月道观的道长，都分得了一杯来自西南的花酿酒。 被称为南老夫人的老人，实际上并不姓南，而是姓花雨教那边的一个姓。姜元灵后来听说了具体是哪个姓，才知道她是出自花雨教哪一个寨子的家族。 因为南老夫人只生了一个XXX，所以于她而言，她这一支的血脉在她这里就没有继续传下去了。至于中原人说的“夫”这种东西，是她们花雨教人所十分鄙夷的。因为鄙夷所谓“夫”或者“婚”等等这些糟烂玩意，自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婆媳”一说，因此，南老夫人和李守心之间其实只以前后辈相称。 “从那边过来，一路所有的布置，情况都好。”云萍道长同她们说了从月湖城过来一路的情况。 潇点点头，正式将她们在月湖城等三座西北城池取得了胜利的情况同她们说了。 当夜，姜元灵离开了花月道观，来到了最靠近都城城门的城外小镇的一间客栈歇下。 夜半的时候，从南面来的姐妹也带来了消息，明海公主乘坐快船沿运河北上，最快再有两日就到都城了。 姜元灵在清晨的时候回到了都城内。之前埋的蛊，是时候去引 爆了。 于是，都城驻守的东南分营，一天之内，全部得了某种奇怪的病，浑身动弹不得。其它几个分营，也都遭遇了各种奇怪的状况，包括不限于，莫名其妙发生的火灾，食物中毒，旧式火器训练走火，等等。 千里之外，西南花雨教一带，清水镇。 花雨教的她们刚为清水镇北岸的XXX们送上了一份大礼。简而言之，就是送它们去见创生母神去了。消息报到邻近的县城，只说是北岸突发火灾，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这些大小“香火”们太过易燃吧，这火只烧了它们。 县城的XXX们一听就大怒，紧接着却也收到了来自花雨教的大礼，被一起打包着送去见创生母神去了。 此时的菀州城内外的XXX们，对刚发生的这些都一无所知，毫无防备。 花雨教的她们联合织锦女子商会、朝露女子会的姐妹们，在菀州城内外都做好了准备，只等信使姐妹传信过来，确认北面和东面的行动顺利展开，她们就将给菀州城内外的XXX们也送上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