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通往深海的路

    “殿下，我要走了。”他站在房门前，圣洁无垢，和初见时没有什么不同。昼盛节已经结束，诺亚是来告别的。他的行李甚至装不满一个皮箱，门口迎接的神职人员机械地列好队，仿佛缄默的石像垂下头，并不直视他们的主。

    “额……一路平安？”你尴尬地挥挥手，挤出一句干瘪的回应。诺亚依旧微笑着，似乎与平日无异，但你莫名觉得他有些生气。他没有回应你，在外人看来显然是势如水火的教廷与皇家两派在相互示威，只有处在漩涡中的二人知道这说不明道不清的纠缠暧昧。

    从前你们的分离总是伴随着爱恨、欲望和硝烟，诺亚执拗地望着你，他不会主动开口要求你说些什么，但却不甘心就这样普通地道别。

    “殿下。”他望着你，解下胸前挂着的水晶吊坠：“请收下这个。”

    身后沉默得如同尸体的神殿随从猛地抬头：“圣子殿下！”你也有些惊讶，这样明显的示好放在此时的氛围下明显不合适，你们已经保持了足够久时间的陌生，就在这临门一脚之际他这样做，即使你知晓他没有恶意，依旧会被两边的人过度解读。

    “不，这个……”

    “圣子殿下，那是……”你的声音同他随从的同时响起，又一同戛然而止。诺亚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随从就闭上嘴，恢复了那副石雕般的模样。

    “收下吧。”诺亚把吊坠递给你，你刚想摆摆手，他没有动作，固执地伸出手来，透亮的通讯水晶在他指尖随着呼吸轻微摆动。他又重复了一遍：“收下吧。”

    所有人都在等着你们，却没人敢催促。你有预感，今日不收下也许他不会善罢甘休。你接过那个小小的吊坠，没有立即带上，而是将它揣进了兜里。

    诺亚没有立马转身离去，只是收敛了微笑。他不笑的样子像你小时候皇家花园里那湾小池，干净华丽，却是死水一潭。他没有表情，但你总觉得他这样似乎比笑起来更开心了一些。

    “期待下次与您的见面，圣子殿下。”你拉开距离，摆出客套的社交辞令，诺亚歪歪头，又挂上那副假笑，却没有接你的话。他上前一步，侧过身，从你袋里拿出那条吊坠，将它挂在你的脖颈间，从旁人的角度看，像是把你搂在怀中一般，你鼻尖离他圣几乎贴近，甚至能闻到熟悉的香气。

    “再会，二殿下。”他的声音从你耳边轻轻拂过，如同转瞬即逝的风。

    ＊

    出于对太子的忌惮，你并不愿意在皇宫久待，送走圣子一行人你就马上拉着墨菲斯回了学校。

    一路上墨菲斯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几次对你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你生怕引火上身，干脆闭眼假寐装作没看见。见你这样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替你搭上了一条毯子，沉默地听着马车车轮碾过道路的声音。

    你下车便无视了墨菲斯踌躇的表情，立马跑回了房间，久违地在桌上看见一封带着水汽的信件。你打开，上面是熟悉的字体，信纸上还带着人鱼特殊的纹路。信很长，先是表达了一番赞美，又纠结地说了对你多么记挂，最后终于道出目的。

    他恳求今晚与你在老地方见面。

    是艾维。

    他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学院也只是说请了事假，具体不便透露。你不知道他今日叫你前去是为何，昼盛节已经过去，下一个剧情点就是国王突发病重身亡，太子登基后，为了维护他的小情人们，紧接着就开始处理你这个恶役公主。

    你抖了抖，虽说不知道这个世界是走的哪条剧情线，但想着最后再刷一刷好感也不亏，你干脆提笔回了一封信，答应了艾维的请求。

    ＊

    水性生物的寝宫依旧那么潮湿，向着湖中心走去，刺骨的湖水渐渐漫过你的小腿，蹁跹的裙摆随着水波绰约地晃动。

    “还不出来吗？”又向更深的地方迈步，水汽打湿你的发尾，你感受到腰间的寒意随着动作慢慢上涌，到胸前，再到脖颈，你停住了脚步。

    层层水纹逐渐扩大，鱼尾搅动掀起波浪的声音从水底更深处传来。随着破水声，艾维像月光游弋而出，你的腰间突然被一双手箍住往岸边游去，原本因水压而有些沉重的身体也变得轻快。

    “殿下来了在湖边等我也是可以的。”垂落的水珠顺着睫毛滴落，几缕湿发粘在脸侧，他楚楚可怜地眨眨眼，把你抱了起来，放在岸边，俯身趴在你膝盖上，亲昵地蹭了蹭。

    你低下头，蜿蜒的发丝就缠绕上他的，艾维眼神闪动一瞬，似有些紧张地抿起唇，被你指尖一点：“这么紧张，怎么带我去你那？”

    即使你的力道不大，他依旧顺从地松开了嘴唇，你拍拍他的肩，人鱼就心有灵犀地挺起上半身，你只需要稍微垂头就可以亲吻他。艾维阖上眼，睫毛轻微地颤抖，颤抖的月光照在银色的鲛人身上，他微张双唇，期待着你的吻。

    你的气息逐渐接近，他的呼吸乱了。亲密在即将接触间停下，他脸庞感受到你肌肤的温度，却迟迟没有落在他的唇上。艾维眨了眨眼，莫名地有些惶恐。他屏住呼吸昂起头，眼神里带了丝乞求。无数个yuhuo焚身的时刻，艾维都小声叫着你的名字。此时幻想终于成真，他享受这时你的垂怜，眼尾却忍不住泛出泪花。

    气氛暧昧又有些危险，当你真正和他双唇相触时，艾维才再次呼吸。他欣喜地回应你，鱼儿久违甘霖，比以往都要热情。你身旁人总是来来往往，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他站在阴暗处，看你学期试炼被卡斯罗带走，回来时身边又多了个魔族仆人，紧接着圣子、骑士……他们像密不透风的墙把你牢牢围起来，而仅是稍稍得到些许偏爱的普通人鱼被隔绝在外。

    如果特殊一点是否会融入你们呢？他想起那个传承，眸光一闪。

    亲吻虽然是带你进入水底的必备仪式，但这时他只想吻你，不带意义。从舌尖，到唇齿，他湿漉漉的发尾沾上你本就湿透的外衣，吻得愈发激烈，银色鱼尾搅乱海水，艾维渐渐直起身，搂住了你的腰，如同真正的爱人一般拥抱你。

    “殿下……嗯、哈…殿下……”他嘴里溢出细碎的话语，又像泡沫消散在了空气里，只余意味不明的呻吟。一吻终了，苍白的脸庞被染上红晕，他一言不发，搂着你沉入湖底。

    “是那个又出问题了吗？”到了卧房，你指指他的生殖腔，艾维愣了愣，红着脸连连摆手：“不不！殿下，这次是别的。”

    他脑海里又浮现出与大皇子一起进行的学期试炼，尾巴还在隐隐刺痛。

    “哭什么？”

    试炼场在海边，大皇子表面上还是那个和蔼的皇储，踩着他鱼尾的脚却毫不留情，掀翻他漂亮的鳞片。艾维不敢痛呼出声，只能咬着唇，泪珠默默从脸侧滑落，变成鲛珠散落在地。大皇子见到这幅样子，就想到这低贱海族勾引你的模样，心底厌烦不已。他松开脚，鞋底在沙子上蹭了蹭，留下淡淡的蓝色血迹。

    戴上魔导士特制的避水卷轴，大皇子头也不回地走向海底：“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像你一样的孽畜太多了，我都收拾不过来。”

    “痴心妄想。”他转头不屑地蔑了艾维一眼，一个人潜入了深海。人鱼拖着受伤的尾巴，随意包扎了一下，也跟随着游了下去，却没看见他的身影，蓝色的血如雾气般消散在水中，引得海底的生物开始蠢蠢欲动。

    他被大皇子当做累赘一般扔在了身后，试炼却依然进行着。艾维漫无目的地游荡，伤口在深海里逐渐恶化，虎视眈眈的深海魔物暗地里觊觎着他的血rou，就在艾维想要放弃试炼时，仿佛神识里在召唤，他鬼使神差地游到了一个巨大的宫殿里……

    想到这里，艾维皱了皱眉，手指握紧又松开，似乎纠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俯下身向你行了一礼：“请殿下随我前往海底，助我进阶！”

    你睁大眼。这段剧情是艾维线里，大皇子和鲛人组队参与学了期试炼，偶然进入海底神殿，发现雌雄同体是古代种特征，通过各种刺激的rou体交合，最终人鱼继承古代海族传承的剧情。上学期你和卡斯罗老师参与了试炼，大皇子也如原剧情里一样，和艾维组队参加了试炼，只是为什么要一起寻找传承的变成了你？

    看了眼艾维并不是玩闹的样子，你又迟疑地指了指自己：“我？”

    艾维点点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知道这个的……”他手指轻轻点了下鱼尾根部还未张开的生殖腔，慌乱地眨了眨眼，继续说道：“只有殿下您。”

    “海族的传承有些……”他张了张嘴，红着脸，嘴里嗫嚅出几个字，你不敢让他继续下去，连忙打断：“等等！”

    艾维顿了顿，睫毛微微颤抖，仿佛被你吓了一跳，但还是乖顺地捂住嘴，只露出海蓝的眸子看你。

    见他这幅样子，你原本拒绝的话也吞了回去，转而问道：“为什么不找别人？比如……大皇子？”

    话音刚落，鲛人瞬间脸色煞白，他瞪大眼，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连连摆手：“怎么会！当然不！”

    这话说得又好像有些冒犯皇族，他赶忙低下头：“请殿下恕罪，实在是……”

    见他这般大惊失色的模样，你更加疑惑了。这剧情完全不对啊，按理说试炼过后二人的关系应当更进一步了，甚至试炼后艾维一直没同你联系你也并不意外。毕竟在这个世界里，同他的官配也就是你哥这样那样是核心玩法，他们天天在一起你都不觉得奇怪。怎么现在看来他不仅没走到这一步，甚至还有些……

    害怕？

    你疑惑地看向他，又开口：“哥哥他……”

    话都没说完，艾维听见那三个字就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像是家里被恶毒继父欺负的继子一般，可怜兮兮地看了眼你，问他什么都只是摇头。你愈发肯定大皇子同他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让剧情偏移得越来越远。

    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就在你摆摆手想要拒绝他时，许久不见的恶役沙漏又弹了出来，在你眼前闪烁。

    【请恶役公主不要消极怠工！】

    【插手海族传承剧情，破坏主角感情，积攒恶役值】

    艾维只见二殿下抬起的手中途转了个方向，牵起他的手，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你知道我向来对你是有求必应。”

    “一起去吧，海底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