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么好却不属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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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如许宣哲，她问他不答，反把问题丢给她。哪怕一个善意的建议，也会让她成为无法辩驳的恶人。于是尹童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一直保持缄默。许宣哲就把这沉默当做了默许，于是接下来几天照常来颐家上课。尹童是有伤在身不方便，可许宣哲也不去学校算什么？她还没做到红颜祸水，就已经背上“从此君王不早朝”的骂名。尹童第三次在书房见到许宣哲时，忍不住问道：“你打算这样到什么时候？”“到你能正常上学吧。”许宣哲也没隐瞒自己的目的，“我就想看看，你说的那两个喜欢你的人什么时候会来关心你。”许宣哲的话直扎尹童的软肋。的确，她住在颐家这几天，来看望她的都是一些陌生的中年男人。按照苏音的说法，这些人都是她“干爹”。他们要不是眼神复杂地看她一眼就走，要不就是问她知不知道苏韵在哪儿。而沈城和温凌都没有来过。沈城是因为她不让来，她不想让苏音知道她跟沈城有恩情以外的关系。可是温凌不止没有来过颐家，甚至没有主动联络过她。还是她拿到新手机后，给温凌发了一条信息告知。然而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看到温凌回复了一个“OK”的表情，时间是凌晨四点。“你最近在忙什么？”“没什么啊，就玩游戏。”沉迷游戏到顾不上理她？尹童想起来就气得胸痛，也没再跟他说过一句话。所以许宣哲这么说，她也没办法反驳，这几天他们都在一起，连说谎都没有底气。“好，那我明天就正式回学校上课。”原本医生交代的是，至少在家里调养一周，而她这才第四天。许宣哲知道，她就是宁愿自己死撑着，也不愿抱怨那两个人一句。“你这是伤好了？”他气愤地说道，“那答应我的赔偿是不是该给了？”“你要是想看我疼死，那就来吧。”尹童才不会意气用事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她就是仗着许宣哲不忍心才敢说这种话。可没想到，许宣哲没上她的套，反而说道：“那去你房间，还是就在这里？”尹童不可思议地看他，过去善良正直的许宣哲呢？见她不说话，许宣哲直接走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又回来将房门反锁。“我跟家教说了，今天就讲到这里了。”不等尹童反应过来，许宣哲已经解开了她第一颗扣子。她连忙握住他的手：“你就不怕我讨厌你？”“反正你都不喜欢我了。”许宣哲赌气说道。尹童无奈：“你理智一点。”“我不要。”许宣哲幼稚上了头，拉开她的手，强行去解她的扣子。因为固定带很厚，尹童就只穿了一件衣服，于是他解到第四颗扣子时就看到了她内衣的边缘。许宣哲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咬了咬牙又一鼓作气解到了底。尹童没有挣扎，况且挣扎也没用，难道大喊着将苏音叫来吗？她任由许宣哲将外衫拉开，露出肩膀。固定带将胸部以下的肋骨都包裹了起来，毫无吸引力可言。“你要做应该脱下面，脱上衣干什么？”许宣哲却当做没听到，绕到尹童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外衫拉到肘间。背上的伤痕都结了痂，有的已经脱落，露出嫩红的新rou。虽然没有最初受伤时吓人，但斑驳的皮肤也同样告诉许宣哲，她曾经怎样痛过。他见温凌时，温凌并没有说清楚尹童的伤情。他看温凌能走能动，还以为尹童也没出什么大事。如今亲眼看到，显然是他低估了这场车祸的严重程度。“你当时是不是护住了温凌？”如果不是这样，她背上怎么会这么多伤痕，而温凌连点皮rou都没碰到。尹童以为是温凌告诉许宣哲，也没有否认。“可他都不来看你。”许宣哲咬牙骂道，“白眼狼。”“说这些干什么，赶快做吧。”尹童拽着袖口，要把衣服全都脱掉，却被许宣哲阻止。“你还没好，晚点再赔吧。”他说着把衣服拉拢，又把扣子给尹童一颗颗系上。直到他把反锁的门重新打开，让等在外面的家教进来，尹童才明白，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只是用这个借口来看看她的伤罢了。许宣哲还是那个许宣哲，干净正直又善良。她低下头苦笑：“许宣哲你别这样。”别这样越来越让我愧疚，甚至不甘心——这么好的男生却不属于我。时间到了为了不再给尹童压力，许宣哲之后没再来颐家。尹童也谨遵医嘱，在家待满一周，去医院复查确认无碍后才开始筹备复课。这期间周珏让秘书来过一次，确认欢迎会的一些细节和邀请名单。主要内容是跟苏音对接，只有邀请名单参考了尹童的意见。她本就是个冒牌货，不敢牵扯太多人进来。因此除了沈城温凌和许宣哲这些苏音本就知道的，过去的朋友、亲属一个都没有列进去。苏音觉得同龄人太少了，就把颐思韵班里的学生邀请了大半，当是提前帮尹童融入集体。欢迎会定在这周六，结束之后尹童就会住到周家，并且正式回学校上课了。这天苏音陪尹童从医院出来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司机将车开往市中心。“你在家里也闷了好几天了，姨妈今天陪你逛一逛。”苏音先是带尹童去了几家甜品店，定了一款欢迎会吃的蛋糕。又带她去了商场，让她选一身喜欢的衣服，欢迎会那天穿。与其说是陪尹童逛街，不如说是尹童在陪苏音逛。苏音就像个小女孩，看到什么可爱的小东西都想要。尹童感觉自己就像苏音的新款洋娃娃，苏音这个年纪不合适用的就全都买给她。她一开始有些不习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毕竟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和女性长辈逛街。直到两人买了两双一模一样的棉拖后，尹童才隐约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情。如果她也有mama陪伴长大的话，两个人会不会像这样，在家里穿母子款的拖鞋呢？这么想着，她又有些失落。毕竟没有感受过，也就不会有失去的难过。如今知道了其中的甜，就愈加难以想象物归原主的那一天。“你最近是不是跟小温凌吵架了？”苏音路过温家珠宝专柜时忽然问道。“没有吧。”虽然她单方面在气温凌，但并没有表现出来。“那怎么复诊结果还来问我，你没告诉他吗？”尹童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他要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心软。”还来不及细想，尹童已经说道：“他不会的。”她说完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笃定。但见苏音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尹童又有些犹豫。“姨妈你是知道什么吗？”苏音被问懵了，她能知道什么啊，她只是单纯站小许罢了。“我只是觉得，温凌这孩子从小就爱玩爱闹，现在也没长大，担心你们想法差距太大。”其实在恋爱这件事上，她和温凌反而是想法最接近的。喜欢就追求，不喜欢就放手，从一开始就说了好聚好散，才不会对背叛这件事抱有怀疑。苏音也看得出来，尹童其实还挺喜欢温凌的，也不好再给她太多的建议。“不说这些了，你开心就好。”两个人从下午逛到了晚上，东西越买越多，最后实在提不下了，苏音就把司机叫了过来。她仔细清点了一遍，才猛地一拍额头：“哎呀，最重要的裙子没买！”尹童忙说道：“没买就算了，之前温凌在周婵那里给我订过一条裙子，我都没有好好穿过。这一次欢迎会在周家办，穿那一件也更合适。”苏音想了想，觉得尹童说的有道理。更何况，周婵是什么级别的设计师，这商场哪一件衣服能比的上他的手笔。“也好，那你是要回家拿吗？”“我放在宿舍了，等会儿回去一趟就好。”“那先送你去学校，我们再回家。”尹童看了一眼被大包小包淹没的司机，感觉她能不能坐下都是个问题。“我打车吧，还有些东西要整理，不一定要到什么时候。”苏音也没强求，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逛了一天确实疲惫，就跟尹童在商场分开了。正赶上周五，步行街路口打车的人很多。尹童好不容易看到一辆车停下，忙赶过去等在一边。后座先下来一个女生，尹童刚想上前，就与紧跟在后面的男生迎面撞上。因为太过巧合，两个人都愣了几秒。温凌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尹童，先前的阴郁一扫而光。直到她问“你在这儿干什么”时，他才反应过来当下的状况，笑容又黯淡了下去。一旁的女生问他：“你认识？”素来机敏的温凌却迟疑了，或者说他希望尹童代他回答。可惜后者并没有宣示主权，而是选择了沉默。其实尹童一开始还没多想，直到看到两人手上戴着款式相似的戒指时，忽然感觉自己的头被猛地砸了一下，就像那天突如其来的车祸一样，让她陷入几秒的眩晕。两个人默契到不需要对彼此解释，平静到连争吵都没有。尹童甚至可以理解温凌这么做的理由——不是他们谁做错了，只是时间到了。身边的出租车被人抢了先，她这才有了开口的理由：“有时间聊一下吗？”越喜欢越自卑爱情的保质期是三个月。温凌从没认真算过，但之前的每一段恋情，总是巧合的在这个时间打止。有时是被更有趣的人吸引，眼前的人忽然没了光彩；有时是被重复的程式消磨，接吻zuoai说情话，索然无味；有时是被无聊的争吵烦扰，与其撕破脸，不如保留彼此现在最好的模样；就像巫师下了一个诅咒，而他总能在应验前及时打止，避免它对自己造成伤害。唯独这一次，他竟然数起了时间——认识尹童是在九月，而现在是十一月……再过几天就要三个月了。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像悬在头顶的倒计时。“你们一定会出问题的。”诅咒的魔音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无法自处。所以他宁愿沉浸在游戏里，扎在喧闹的人群里，迷失在狐朋狗友的召唤里。可即便在参加同学的生日聚会，也仍无法把注意力放在寿星身上，依旧在用手机询问苏音关于尹童复诊的情况。一群人酒足饭饱，又紧接着赶往KTV包厢。打了三辆车，却还是没办法容纳全员。于是温凌殿后，又叫了一辆车。同学起哄，刻意将一个女孩留下与他同乘。他认识她，叫秦霜，从开学第一天开始就常常红着脸活跃在他的视野。久经情场，他当然看得懂她的心思。明知道，却没有拒绝，还是跟她上了同一辆车。就像知道她故意买了与自己同款的戒指，却没有把自己手上的那枚摘下来避嫌一样。不是接受她，更不是移情她，只是不拒绝。不拒绝她的爱慕——只有在她们的爱慕里，他才能找回过去的自信。说服自己也不是那么糟糕，他有漂亮的皮囊，傲人的家室，讨喜的个性……他只是三心二意，无法深情。只是懦弱胆小，不敢付出。只是不如尹童罢了。他这样的人，只配的上身边无趣的女孩。温凌从反光而玻璃里看了秦霜一眼，颓丧地想，其实她也不错，只是自己毫无心动的感觉。可他对尹童又如何呢？仗着心动，用一腔轻浮的热情说着喜欢，其实远不到她对他的感情。如果他必然会变得薄情寡义，不如早点放手吧，别害她，让她更伤心。他见不得尹童伤心，他会更难过。这么想着，车窗的倒影就忽然成了她。温凌这才恍然大悟，他之所以选择秦霜，原来是她的侧脸跟尹童有些像啊。绕了一大圈，还是尹童。温凌苦笑，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矫情。躲着不去见她，却又在其他人身上找她的影子。于是看谁都像她，看谁都是她——温凌走下车，抬头与尹童的目光撞上的那一刻。他切实感到自己的欢欣雀跃，可在被问为什么在这儿时，又有一瞬间的心虚。是啊，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呢？其实他也不知道，毕竟他在任何地方都只是为了躲着她。可是他说不出口，他怕被追问，更害怕脱口而出的答案是——我好像没那么喜欢你。温凌见尹童的目光落在他指间的戒指上，心猛地跳了一下。她该不会误会他和秦霜的关系吧？他想要解释，却又在开口的瞬间反悔。也算不上误会，他确确实实动摇了啊。他就是这么渣，明明不喜欢，却还是没有拒绝秦霜的接近。温凌低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孩子。长久的沉默之后，却没能如愿等来尹童的赦免。“有时间聊一下吗？”他恍然抬起头，看到尹童的脸上无悲无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虚。脑海中的声音又再次响了起来——你们一定会出问题的。他又想逃了，想钻回车里，退回起点。无限延迟这一天的到来。就算没那么喜欢，他也还没做好结束的准备。可是车开走了，时光无法倒流，面前的人在逼他面对。温凌埋下头，情绪失控地啜泣起来。一旁的秦霜都吓呆了，她从没见过温凌这副模样。还是尹童走过去，抬手遮住温凌的脸，回头问女孩：“你们原本打算做什么？”“那个……唱歌。”秦霜答道。“那你先去KTV吧，他等会儿就过去。”尹童的语气不容置疑，秦霜完全被她的气场镇住了，只能点了点头。离开前，秦霜看了温凌一眼，见他整个人都埋进了那女孩的怀里，才猛然意识到她就是尹童吧。那个温凌总是不经意挂在嘴边，说起她时而甜蜜时而惆怅的人。也只有她，能看到他这样大哭的模样。和平分手温凌哭得尹童莫名其妙。做错事的是他，她还没有哭，他委屈什么？“别哭了。”她推着温凌的脑袋，后者却赖在她身上不走，像狗狗一样在她身上嗅来嗅去。好香好软，他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抱过尹童了，恨不得把她所有的味道都据为己有。“你再敢往我身上蹭鼻涕，我就揍你了。”温凌冤枉极了，这才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我没流鼻涕。”他虽然渣吧，但还是一个很注重仪表的帅哥。“那现在可以谈谈了吗？”在温凌又往她怀里扎的之前，尹童及时按住了他的头。“温凌，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一直以来，他都是只要能逃避，就绝对不会主动面对。学习是这样，恋爱是这样，父母的事也是这样。也许应该倒过来说，自从默认了父母双方出轨，他就再也没有抵抗过让他痛苦的事。因为没有能力反抗，不如就这么随波逐流。一旦有不祥的预感，就在陷进去前及时打止。可这一次他偏偏做不到打止，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像一个小孩一样不知所措，只会哭。街头不是一个做决定的好地方，尹童提议他们找个地方坐下说。KTV不可以，温凌不想当着同学的面哭鼻子。甜品店他不愿意去，看见冰激凌简直胆战心惊。摩天轮他也不想上，他怕尹童会把当初送他的太阳要回去。“那你要怎样，酒店开房吗？”温凌还是摇了摇头：“我怕我会忍不住……”尹童简直要被他气死，不想坐下来那就这么压马路吧。两人挑了一条人少的路，尹童走在前，温凌跟在后面，就这么没有目的地走。“游戏好玩吗？”尹童开了个轻松的话头，温凌却瘪起了嘴。他根本玩不进去，总是死。“刚才那女孩叫什么？”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温凌才慢腾腾地回答：“……秦霜。”尹童点了点头，回过头继续走。“比我有趣？”“没有。”“比我听话？”“……”性格是比尹童软一些，但他又不喜欢软的。“比我更喜欢你？”温凌被戳到软肋，瞬间跌落到谷底。身后长久的沉默，尹童忍不住回头看他。“哎，你可别被骗了。”温凌抬起眼，她到底在干什么啊？不是该骂他吗？见他一脸疑惑，尹童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好像也不用太担心你，毕竟你的恋爱经验比我多，一定分得清对方的真情假意。”尹童转过身面对温凌，勉强笑了笑。“既然决定了，那就这样吧。”“‘这样’是怎样？”温凌其实听懂了，但还是忍不住问，希望是自己理解错了。“不是说好了吗？”尹童故作轻松地说道，“时间到了，和平分手。”温凌愣在原地，心里说着不要，却没有底气反驳。他凭什么拒绝呢？她现在是苏韵的女儿，再也不需要他的钱。身边有肯为她拼命的沈城，也不需要他浅薄的爱。哪怕沈城一个人无法满足她，也还有许宣哲这样优秀的人排队等着爱她。而他在虚假又短暂的爱情下出生，身体里没有深情的基因，做不到长久的爱她。像他这样的人，是她最不需要的吧？所以有什么理由拒绝呢？可是好难受，好不甘心啊——温凌看着尹童，愣愣地问道：“你会哭吗？”会因为失去他而难过吗？尹童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她不希望让温凌为此愧疚。长久的沉默后，温凌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那就好。”只有他伤心就好。和平结束，比他们想得还要完美。完美到尹童有些无所适从，她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忘记了最初拿裙子的目的。温凌看向幽深寂寥的街道，昏黄的灯光看起来很暖，却没有一丝温度。可还是自欺欺人地想把它当成太阳。“我们好像没这么一起压过马路。”温凌忽然说道。尹童点了点头，好像是的，温凌总是舍不得让她走太多路。“能再跟你走走吗？”“嗯？”“最后一次，可以吗？”温凌伸出手，诚恳地请求道。尹童只迟疑了一下就拉住了他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沿着路边，手牵着手慢腾腾地走着，踩着枯枝黄叶，让时间在脚底一点点碎裂。没人问去哪里，似乎去哪里也不重要。无需言语，只要听到身侧彼此的呼吸声，就感到一阵安心。初冬的夜风有点冷，温凌怕尹童冻到，就张开手将她的手包进自己的手心。握紧的瞬间，尹童吃痛躲了一下。温凌低下头，才发现她是被戒指硌到了。像是忽然醒了过来，尹童收回手。“就到这里吧。”温凌恍神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然后再也不敢抬眼。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却没有心思去接。冷风吹散两人的足迹，等温凌再抬起头，已经没有了尹童。没了她，好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他忽然生出一阵绝望的暴怒，猛地拽下指间的戒指，摔进了垃圾桶中。金属戒指碰撞、反弹、坠落，发出空洞的响声，最终归于寂静。温凌感觉自己被这寂静撕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