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冯列温斯,不要对我好奇
赫尔曼·冯·列温斯,不要对我好奇
笑,看向了报纸,“报纸上没有费多尔·冯·赛克特这个名字,这个世界可能还有值得你留恋的东西。”
安娜立刻警惕地看着他,“我和他断交了,你别想从我身上获得什么。”
“为什么断交?”
“你在用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
“好奇。”
“我拒绝回答你的好奇。”
赫尔曼把枪放在了桌子上,“这个立场。”
安娜面无表情,“我讨厌纳粹,也讨厌听纳粹指挥的人。”
赫尔曼:“弗雷德里希·冯·赛克特同样也在为纳粹服务,你也讨厌他?”
“和你无关。”
“你不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许,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需要知道,同时,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就算我和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赫尔曼叹了一声,双手合十看着她,“真是遗憾,这样一段奇怪的关系居然就此结束。女士,你究竟能给他们带来什么?”
安娜看着面前的男人。
他眼中的好奇不似作假。
她突然笑了笑,抽出瓶子里的玫瑰,把这支玫瑰插进他胸前的口袋。
“赫尔曼·冯·列温斯,你是一个纯粹的种族主义者,如果不想爱上一个东方女人,我真诚建议,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男人收敛了脸上的微笑,表情冷凝得可怕,那双眼睛里戾气几乎无法掩盖。
但几乎是在下一刻,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女士,你似乎很自信?”他眯着眼睛问她,语气危险。
安娜掏出小镜子看了看,在唇上补了一些妆,然后收好。
“冯·列温斯阁下,自信是我最大的优点。”
“我承认你长相不错,但你太过自信,太过招摇,太过嚣张,太过愚蠢……陈安娜女士,再过漂亮的老鼠,终究还是老鼠。”
安娜翻了个白眼,拎包起身,“和一只老鼠一同用餐,你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她不屑地冷笑一声,“冯·列温斯阁下,那两个男人已经被我丢进垃圾桶了,从我身上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请从其他地方着手。”
她在心里骂了一声傻逼,然后离开。
但被她丢进垃圾桶的弗雷德里希,却在这天晚上堵住了她。
安娜其实还在生他们的气,她知道他们是迫不得已,也尽量在恶劣的政治环境中保持自己的良心,但她还是没办法心平气和对待这些事。
她对纳粹的厌恶已经达到了无法掩饰的程度,乃至牵连到了同样厌恶纳粹的恋人。
她冷着脸说:“让开。”
然后被人一把抱住。
青年用力贴着她的躯体,汲取她身上的气息,他祈求她不要对他这么冷漠,见她无动于衷,他逐渐感到一种绝望,眼中涌动着疯狂的情绪。
他感到疯狂的战争正在将他们推得远离彼此。
如果彼此之间都伤痕累累,自行疗伤尚且做不到,又怎么能谈互相拥抱彼此靠近?
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发生,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安娜推了他两下,没有推开,突然抱住了他,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伤害弗雷德里希,他沦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从前途光明的科学家变成前景不明的地下研究人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
他感到她的颤抖,她的挣扎,她的不安,她的绝望。
她用细微的声音说:“弗雷德里希,我害怕……”
他胸腔中疯狂的激情消退了,只剩下一种闷闷的疼,他有些无措地抱着她,有点害怕把她弄碎。
他笨拙地安抚:“安娜,不要怕,我们都很好,他没事,我保证。”
安娜抬起头看着他,“弗雷德里希,你真的很好吗?我感觉某种黑暗的疯狂在逐渐侵蚀你的理智。”她伸手触摸他的脸庞,“告诉我,你真的还好吗?”
弗雷德里希握着她的手亲吻,“是的,我很好,我从集中营送走了两名科学家,这是我的一个任务,我做得很好,请不要担心。”
安娜的眼睛闪烁着雀跃的光芒,“弗雷德里希,我们到瑞士吧,你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
青年露出惨淡的微笑。
“安娜,很抱歉……”
他憎恶费多尔的选择,但他也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他是多么想逃离那些肮脏的勾当,当他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向他招手,他需要花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抵抗这种诱惑。
他想放纵自己的欲望,沦为披着人皮的怪物,但他又是如此惧怕他的太阳因此蒙尘。
他亲吻她的脸庞,轻声叹息,“安娜,你去瑞士吧。”
安娜抚摸他的眉眼,“弗雷德里希,如果没有我的存在,你会变成什么模样?”
“可能……安娜,可能会很糟糕。”
“弗雷德里希,我不允许你变得糟糕,你当如清风吹拂松林。”
安娜主动攀着他的脖颈,和他进行激烈的拥吻。
他们疯狂zuoai,交换体液,将自己融入对方的躯体,让彼此之间密不可分,他们发泄着战争带来的苦闷和彷徨,嘴里说着让对方“不要担心”,却不知道未来究竟在何方。
这是1943年的秋天。
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高歌猛进已经一去不复返,但依然有越来越多的孩子被送到前线,被送进无法逃脱的深渊,成为战争、野心家、蛆虫和苍蝇的祭品。
这些年仅十七八岁的孩子,对战争一无所知,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进行一场完备的军事训练,就被匆匆送上前线。
那些稚嫩的脸庞并不知道,迎接他们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地狱。
一个很恐怖的现象——
柏林街头,已经看不见多少男人了,几乎都是妇女在街上游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凄苦,比秋冬的冷气还更显肃杀。
校门口,小酒馆的生意清冷了很多,因为再也没有军校生来用餐了,没有那些粗俗至极的笑话,让人颇为不适应。
和这种可怕的清冷和寂静相比,安娜倒是更愿意听见那些粗俗下流的笑话——与死亡相比,任何缺点都不值一提。
在战争年代,流动的生命与活力是一种多么珍贵、多么令人心醉的东西。
这时候的柏林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座鬼城,她感到压抑,感到窒息,感到痛苦,她想逃离这个绝望的囚笼,再待下去她会疯掉。
去瑞士看看吧,逃离这里,他们说过,那里的风景很美丽。
天气冷了,也该去南一点的地方看看。
她做好了去瑞士的准备,就在下个星期。她一一告别亲友,告诉他们她想去散散心,希望留在柏林的各位珍重。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瑞士之行,对她而言变成了一个渺茫的存在。
她再度被命运愚弄,被抛到了最残酷的东线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