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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甘心?“卑下不服!”高福,周荣等久经战阵的边军和燕山护卫,同样扯开了袢袄,一脸的愤怒。“都指挥下查不明,卑下不服!”几十名健壮魁梧的汉子,当众扯开衣襟,在北风中挺直背脊,露出一身大大小小的疤痕,用拳头捶着胸膛,场面非震撼两字可以形容。瞅瞅那一排古铜色的胸大肌,肱二头肌,六块腹肌,孟十二郎默默转过头,拢了拢上衣,遮住了一身排骨,安慰自己,就算没有一身发达的肌rou,可咱有智慧!恩,有智慧。高福等人的举动引得不少边军眼睛发红,盯着高台上的宋都督和台下的余指挥,握紧了拳头。尸山血海里拼出来的厮杀汉,和鞑子以命换命尚且不惜,何惧当下!面对这样的场面,余瑱骑虎难下。打?怕是要引起众怒。不打?那就是自己抽自己的脸,顺便还给了宋都督一巴掌。一个不入流的百户,几句歪理就能将局面扭转至此,余瑱悔啊,早知道就该牢牢管住自己这张嘴,图什么一时的快意!真TNND憋屈!高台上的宋忠也察觉到情况不对,万一真的引起众怒,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他奉皇命到此是为收拢边军,节制燕王。必要时发兵北平,直捣黄龙。拿沈瑄麾下开刀,不过是一场下马威,警示卫所上下,他宋忠代表的是朝廷,奉的是皇帝的旨意,就算这里是燕王的地盘,也不例外!没想到,余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被一个百户给堵得说不出话来。这样下去,威立不成,怕是会被人看了笑话!陛下派到北边来的不只他一人,徐凯在临清,耿瓛就在山海关。两人本就对他不服,受他节制不过碍于皇命。若宋忠连小小一个开平卫都掌控不了,凭什么让麾下军队听他号令?便是从燕山护卫征调来的精壮,也会生出异心。不行!宋忠心中一凛,袍袖一甩,走下高台。宋都督下去了,徐忠等人只能跟着,面上不显,心中却各有思量。孟清和扯嗓子吼出的那些话,就像猛然间揭开了一个谁也没注意到的盖子,让开平卫上下无一能置身事外。谎报战功不是小事,送往朝廷的奏疏是徐忠亲笔写的,若宋忠当真要借题发挥,罪名最大的肯定不是一个小小的百户,卫所掌印,同知,佥事才首当其冲!徐忠眉头紧拧,之前还是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朝廷既然已经动手削藩,种种举措明显针对燕王,连陈亨都被明升暗贬,收去兵权,他这个屡从燕王出塞的卫指挥又如何能独善其身?不能怪徐忠想象力太过丰富,实在是宋忠上一份工作有些特殊。前锦衣卫指挥使,名头何等的响亮!明初,锦衣卫最常干的就是罗织罪名抓人下狱,一番审讯-拷-打,主犯从犯有罪没罪,全都脑袋咔嚓。洪武帝当众焚毁北镇抚司的刑具之前,凡是收到锦衣卫驾帖的朝廷官员,基本都要抹着眼泪提前和家人道别,等待生命进入倒计时。这是幸运的,更倒霉点,家人乃至全族都要被一锅端。建文帝派宋忠来打前哨战,明摆着告诉燕王,不管叔叔反不反,做侄子的都决定动手了。所以说,年轻人做事冲动,着实不是个好习惯。片刻的功夫,宋忠已走到孟清和等人身前。绯色的官服,肃然的面容,居高临下,不出声,已带着无形的压力。“都督!”余瑱满面惭色,宋忠却不理他,开口说道:“余指挥无心之言,汝等紧抓不放,避重就轻,实乃狡诈已极。”宋忠的声音不高,语气并不严厉,语速也不快。比起一般的武将,他说话时更像个文人,却透着一股让人冷到骨子里的寒意。比起宋忠,余瑱当真是不够看。“左右。”手执军棍立在一旁的亲军同时应道:“在!”“本都已下令杖责不遵军令之徒,为何还不执行?”黑色的官靴踩在雪地上,发出一声咯吱轻响,“汝等也要抗令不成?”“卑下不敢!”“行刑!”宋忠一甩袍袖,“本都今日责罚的乃是不遵守军令,延误cao练之辈!谁敢抗令?!”没有条凳,孟清和等人直接被按在了雪地之上,冷意浸过袢袄,袭上四肢百骸。牙齿开始打颤,手脚也开始不听使唤。原本晴朗的天空,再度聚集起了云层,灰蒙蒙的一片。不到片刻,晶莹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孟清和没法子再说话,只要他一张口,身边的亲军就会将雪塞进他的口中。不等军棍打下来,他怕是会直接被冻死。“狡诈之徒,本都见多了。”宋忠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的边军,“汝等胆敢违抗军令,顶撞上官,罪加一等!”说话间,宋忠的亲军已高举起了碗口粗的军棍,带着风声,狠狠的落下。“本都离京之前,陛下亲言,北地苦寒,将士艰难,赐发下粮食布帛不日将到!陛下明察秋毫,岂会不知道汝等功劳?汝等身负皇恩,理应效忠朝廷!”“无规矩不成方圆,国不可一日无法,军中不可一日无令!今日,本都惩处此等不遵军令诡辩狡诈之辈,亦会奖赏真正的忠勇之士!”啪!一句话落,就是一棍。落在脊背之上,似要将人的骨头砸断。孟清和的双手深深抠进雪中,一丝鲜血沿着嘴角缓缓流淌。用最后的力气睁大双眼,牢牢的,狠狠的盯着那个负手而立的宋都督。满目鲜红。宋忠,建文帝……他记住了!只要他不死,只要他能活过今日……几杖过后,孟清和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怕是,今天真的要和大明王朝说再见了。地位,权利。如果……啪!又是一棍落下,一口鲜血猛的喷出,点点血迹,像是点缀在雪上的红梅。一片青色陡然闯进视线,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声音,传进了孟清和的耳中。“麾下cao练不利,是卑职之过!”沈瑄单膝跪在雪地之上,黑色的眉,墨色的眼,青色的武官服,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卑职愿代为受刑!”“哦?”宋忠斜睨沈瑄,就像看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脏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