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家里的日常三毛（中）【清水剧情】
又断续的过了一个月。 奇犽把三毛交给了管家，说自己不要继续养它了。 原因是觉得它不听话，在一起也玩得不开心了。 是时，柯特正值小孩最好玩的、快两岁的时期，基裘夫人玩自家五子玩得不亦乐乎，对白发继承人的关注也一度降到了最低。以至于她听到管家的报告的时候，不得不又以倍速重播了一遍狗房和他们室外活动场地的监控，才大致理清了这一事件的前因后果。 ——无非是两个幼崽，都更依靠情绪和本能行动，最后造成的罅隙。 魔兽幼崽曾差点被作为玩具随意毁坏了，自然会在之后的几天中都表现得稍微有些戒备。 而小奇能感受到这种‘要逃跑/战斗’的戒备，又习惯了家里的、在训练之后立刻从对峙转成亲密家人的情绪转变，完全不能理解它的感受。实力也没能提供足够的自信，害怕真的被攻击、伤害到，只能被带动得同样保持警惕。 这样恶性循环下去，自然不能再亲密起来。 很正常的原因，很正常的结果。 确定了不是什么突发问题，基裘也没有非要去修复这份主宠情谊的理由。 “奇犽不要了的话……”基裘翻了翻之前的账单，发现养三毛的钱都是走得伊路米的账，大概是因为当初是父子俩一起决定的给小奇奖励。 “那去问一问伊路米少爷要不要接手吧。他也不要的话，就和老爷之前养得那些一样的安排，划账也归到老爷那边去。”她这样吩咐管家。 伊路米接到管家的电话的时候，正解决完一件委托，用假造的身份证件入住了一家宾馆，准备按照计划——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搭乘已经提前预定好票的长途飞空艇回巴托奇亚共和国。 他对养狗本身没有什么兴趣，本来听说可以直接丢给老爸管的时候，就要立刻答应了。 ——养一只大型兽物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三毛预计能长到肩高三米左右，按照体型算体重和食量，一天就要吃一百公斤左右的食物。又不可能用劣质的食物糊弄事，成年期的一年养下来，仅是饲喂方面就是差不多三千万戒尼的支出。哪怕老爸有关于养大型犬的全套渠道，也最多把价压到两千万戒尼左右。还需要安排管家负责清洁、训练、陪玩等，麻烦的很。 虽然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以付出的价格，但是也没有必要。 本来也只打算帮小奇养一段时间，之后也可能要把这部分的支出名列出来、做个家庭基金、用来刺激弟弟好好训练做委托的。 他并不需要一只宠物。 只是想到它的潜力，又有些犹豫。 “先保留在我的名下吧。复合粮的配比喂养方向更换为狩猎犬的类型，但是先不用训练攻击，先训对指令的服从性，和认人的能力。” 挂了电话之后，伊路米看了看已经拍得松松软软的枕头，有些苦恼的搔了搔鬓角，转头端坐在桌前，开始研究怎么把巨型犬类魔兽训养得更具有价值。 …… 那以后，伊路米的日程安排里，就多了一个‘与三毛共度时间’的事项。 零零散散的分布在一个个委托、一项项训练之间。只占了很小的一片。 他不负责日常的喂食与指令的反射建立的训练，接手的时候三毛具有的也仅仅是‘气味有些熟悉的人’的印象。 但是没关系，伊路米总是很有耐心。 在自己去上手训练它做一些新的指令之前，他每隔三天就去检验它对指令的遵从程度，它的表现决定了接下来三天的食物——是只能将将不被饿到会对管家表现攻击行为，还是有着美味且满是能量的加餐、食物待遇升级。 让三毛意识到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建立反射，并开始对他出现讨好行为、把他的指令优先级放在喂食的管家之上，用了两个月余。但是真正要他做些什么的时间很少。少极了。 基本确立了地位之后，才是进行一些增进‘亲近感’、‘心理忠诚度’的行为，以及训练它去试验一些想到的新指令。 伊路米开始把三毛带出宅院的范围，让它好好的走在身边跟随着，到林海里散步。 走到离主干道路远远的、管家都不会打理到的地方去，踩着掉落的、干枯的、腐软的枝叶堆积成的厚厚一层，发出的声响并不会比一只松鼠从一根枝干跳跃到另一根时更大。 走到一片林木异样枯萎的地界去，借地形的优势检测它在奔跑情况下的避障能力。并且在让它玩耍、撒欢了个够之后，一边用针梳梳去它自然代谢的浮毛和玩耍中挂到的碎叶、湿苔，一边漫不经心的、稍微有点怀念的，和它讲这片枯萎的树木的由来。 ——这里曾是另外两只犬类魔兽领地的交界点，它们在这里打架，一次，其中体能弱小些的那只就因为积累的伤痛而被彻底咬开了喉咙死去，带有毒素的血液渗入了这片土壤。 它当然听不懂。 但这种讲述就好像早教的时候读的那些读本，并不期待着对方能真的听懂，而只是在互动、增加亲密感的同时，让它对这些声调，对这些声调所代表的意思产生好奇而已。不是因为关联着食物奖励而逐渐反射性的明白的指令，而是更深层次的，类人的，对具有好感的另一生物所诉说的、看到的事物的好奇。 ——犬类本身的基因中是带有社会性生存的需要的，所以让它们去好奇、学习并最后大致听懂饲养者的语言也并非难事。 伊路米又征用了家宅附近一片许久没有人使用过的室外浴池，检查了水管运作还算正常，就把它恢复了使用。用来给越长越大的三毛洗澡。 先梳去已经掉落了、但依然还夹杂在厚实毛发间的浮毛。然后把已经长到一只成年虎大小、却还喜欢摇尾巴的大狗带到浴池的中央。 再用调了较高水压的水管进行冲淋。‘过来’、‘转身’、‘抬爪’这样的指令已经可以被很好的遵行，他倒也不用提着水管绕着池边打转了。打浴液的时候，一大只灰黑色的大狗就按照指令蹭到池边来，乖顺的被指使着把不同的部位凑过去，被揉搓到毛发根部也被泡沫覆盖。 三毛的乖巧一直持续到了出了浴池，被用毛巾把一只前爪擦得半干不干的时候。 ——它迅速的领会了主人的意思，用力的摇动身体，好像生物自主式滚筒洗衣机，把自己差不多甩干了。没有甩到的四肢也都分别抬起来剧烈甩动。 ——这一切行为都在‘让它把自己弄干’这一目的上十分行之有效，水珠在空气中四溅。 它用黑亮的眼睛讨赏似的盯着伊路米看，刚才甩动时紧闭的吻部也张开，露出微笑一般的表情。 “…………” 被淋成落汤鸡的伊路米静静的回望。 他当然可以躲开。但是他并不想纵容三毛这样的行为，纵容到只能以自己回避为解决方案。 他的眼神静默而具有压迫感。 在那样的平静神情对待下，灰黑毛发的大狗不禁从喉咙里发出沮丧的、细弱的呜呜声。 “不。我不喜欢。这是禁止的。” 伊路米注视着它的眼睛，缓慢的、平板的、重复着它曾被教过的代表着‘惩罚先兆’的所有指令。 然后尖利的指爪从指尖探出，从它吻部的下端向上刺入。 三毛是一只对吃很有执念的大狗。 ——或者说，它就是被伊路米这样教育的。 它的一切行为，最后都会以食物作为反馈的方式，在这样的反射建立下，也自然会对‘获得食物’抱有执念。如果让它失去进食的能力的话，就好像获得正向反馈的通路也被断绝了一样。是很严重的惩罚。 所以伊路米刺穿了它的舌骨肌与舌底。让它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只能被管家避过伤口、饲喂流食。 伊路米的情绪很稳定，并不具备任何的敌意，甚至是安抚的，教导的，无奈的，专注的。 他在将意志施加于弱小者的身上时，总是这样的。 并不需要有怎样的情绪作为驱动、也不会因为结果而起什么样的情绪。 像古时教会唱诵的圣咏。 反而让人惶恐的觉得：那就应该听他的吧，他所说所做确实就是正确的、应当的吧。 于是被真切地击伤了的魔兽，却没能生出戒备。只是低下头，颇有些可怜的蜷缩成了一团。半干不湿的一团。 又被伊路米叹着气拎起来站好，继续用准备在一边的一大摞毛巾慢慢的擦干。 …… 后来，在它已经被伊路米驯养了一年余，足够听话之后。 揍敌客家的大少爷才容许三毛——这只被他一直以狩猎犬的标准喂养的大狗，在纯粹的奔跑和嬉戏以外，可以有其他的消耗精力的方式——开始进行具有攻击性的行为训练。 追逐，痕迹跟踪，扑咬。不同体型大小的猎物的控制行动、杀死的方法。 被使用的训练道具从兔子到狐狸，最后到有意无意进入到揍敌客家的私有土地范围的外人。 人在被作为捕猎对象的时候，从某种角度上讲，是最容易的。 人类很少有被作为猎物追逐的经验，既不会在要被追上时迅速转向、拉开距离，又很容易保持不好平衡被随便什么东西绊倒，还会被恐惧之类的情绪影响行动。抓起来确实很容易。 但从另外的角度上讲，又是最难训练的。 一是三毛从还是小狗崽的时候，就开始被人类喂养了。自身认同的、‘首领’‘主人’的角色身份的也是人类，被驯养得顺从、听从伊路米的一切指令，又要被安排得去做认人训练，被一轮轮的、熟悉的陌生的管家轮换饲喂，并不会自然的将人类作为‘狩猎’的对象。 二是要在它学会咬断人类的喉咙之后，让它依然可以分辨清楚哪些人是不应该攻击的。 为了让它弄明白这些事情，三毛身上被惩罚出来的伤总是添了又好，好了又添。 而尚且不算揍敌客家的正式员工、连一扇试炼之门都推不开的实习管家们，也死了不知凡几。 却也总没办法让它好好的分清楚。 ——揍敌客家领地里的人还是挺多的，大部分家庭成员也不知道地位边缘些的管家佣人到底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也就靠统一着装确定身份。而要求一只还在幼年期、种族天性色弱的犬类去分辨衣服的颜色、样式、材质，也实在有点难为狗了。 不管多么努力，它最多也只能分清已经开了念的人身上不同的念的感觉，被着重训练认人的揍敌客家直系成员，和几个气味尤为熟悉的管家。 伊路米一方面明白大抵三毛的品种如此，能力必然存在局限性，没能给它找到合适的发挥价值的位置是自己的不足，一方面却又确实不愿它被好好的训练好了、却也只是被随意的当作宠物狗，不做任何要求的放养着。 ——这份苦恼在一件突发事件发生后，意外得到了消解的方法。 可能听着有点奇怪，但是揍敌客家的大门是很少被使用的。 它的象征意义和试炼意义远大于它本身作为‘门’的实用价值。 毕竟在偌大的领地里，有着离宅邸要更近很多的飞空艇停机坪。二十余艘日常维护着、可用的、不同型号与用途的私人飞空艇。无论是家庭成员外出工作，物资配送，垃圾外运，还是稀少罕有的那么几个访客，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选择走空路。 而且因为领地的具体范围也会有一些波动，大部分的边界其实并不设有围墙。为了一些还是陆路运输比较划算的物资交换，也开辟了大车可以进出的通路。 ——意思是，就算是对不怀好意的入侵者而言，大门也绝不是薄弱处，绝不是一个轻松的选择。 虽然有修建通往大门的车道，但是依然距离最近的县镇颇为遥远，没有怎样宣传，名声也只在里世界中远扬，并没有太多人有闲钱余暇过来只是瞻仰一下这连人家暗杀世家宅邸都看不到的大门。 所以也不存在被炫耀的价值，让入侵者们非要堂堂正正地从正门挑战，而不是稍微走远些、找到墙壁不再高不可攀的地方。 就是这么一个大门。 被一伙死脑筋的挑战者给鼓捣了半天，推不动就用各种冷热武器攻击，在难能找到的大块石料上留下了许多的浅淡痕迹。尤为要紧的是，险些破坏了刻印在大门内部、让它得以实现‘推力多少就自动打开对应的门数’和‘自动关闭’功能的念动力制约规则。 佣人房的仆从们在被通知后，很快的赶过去解决了这个事件。 而伊路米在餐桌上听了母亲对整件事情的叙述之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还没吃两口，就把餐叉悄无声息的放下，留下一句：“想到一点事情，我去写一份计划书，差不多晚上完成交给父亲。”就飞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留下难得聚餐的一家人面面相觑。 十岁半的糜稽很有家庭爱的，面对着老爸微微阴沉的脸色，和老妈撕扯着袖口的、有些失落的神情，看看挑着眉毛捉摸不定的微笑着自如夹菜的爷爷、高祖父，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下意识噤声的三个小萝卜头，从兜里摸出键盘手机，安静的盲打信息给想一出是一出的大哥通风报信。 【不管是什么事，倒是稍微记一下就回来啊！氛围古怪到奇犽那臭小子都不敢说话了啊！】 【诶？不行，想到的事情很多很麻烦，已经说了晚上要交了呢。】 【完了，我觉得大哥你得挨揍了。】 【为什么？不过，糜稽，把你上回上完‘信息的未来与展望’的那个课之后、和我炫耀的那些话再重复一遍。】 【？】 大概是脸上懵逼的神色太明显，糜稽被席巴警告性质的叫了一声名字。 他于是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的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留下伊路米自己在屋里，桌上是被散乱抽出来摊开的书籍，电脑打开在搜索的页面，做着初步的计划手稿，为许久没得到弟弟的回复而疑惑的歪了歪头。 …… 之后。在纷乱复杂的递交计划书、被罚，又从第二天起开了好几天家庭会议等种种事件，万花筒一样的转了个遍之后。 糜稽被暂停了训练，塞了一堆任务，要他向各个较权威、浏览量也较大的信息检索网站递交一些词条的修改申请——对着家里曾经的委托单，把一些有点知名度的人物词条中加上‘死于揍敌客家暗杀’的字样。 选什么样的人修改词条也有讲究。不选依然留存有较大势力与影响力的，不选委托人要求是‘不能被看出是暗杀’的，不选这件事一旦公布、得利者哪怕是为了面子也要做些报复或划清界限行为的。 还好他们家积累着做得委托够多，哪怕是这么挑挑拣拣下来，也还有不少能公布的，大部分是爷爷辈往上的过往委托记录，可以作为宣传。 又额外用了一些其他的宣传途径。 而在等待宣传发酵、增进网络上和周边地区人们对家族的好奇与讨论度的同时。 基裘和伊路米，带着两个家里负责经济和政法方面课程的授课教授，还有几个在政务沟通方面颇有经验、曾为家族争取到了在许多国家合规购置实业、自由出入境等许多特权的管家，与巴托奇亚共和国这一届的当选政党进行了一些友好的谈判。 ——彼此交流一下计划，协商一下能不能达成友好互利的政策通行，起头登托拉地区旅游化经济开发的话，会不会有之前选举的时候承诺的地区发展基金的支持之类的。 ——为了保持友好，连看起来就很吓人的席巴都没让来。但是好像还是有不少与会人员被他们为表诚意拿出来的之前的宣传材料——可公布的历史委托单——给吓到了。 总之，这方面还算顺利。 桀诺和老朋友尼特罗通了好几次电话，询问他是怎么做到‘让猎人成为人尽皆知的秘密，好像很多人都听过、隐约有些印象，但是又好像如幻影一般，一点真切的消息都不透露出来，也不触到那些大国的压制规范的边界’的经验。 席巴去家里的领地外转了一圈，对着地图和附近县镇市的发展程度概要，大致确定了如果作为旅游联合区域的话，哪里可以被作为景点进行开发，如果以自家大门和枯枯戮山作为最远景点的话，大致会在哪个位置形成旅游业导致的繁华区。 又梳理了一下家里持有的分布在各个大陆与国家的实业，看看有哪些可以作为方便的助力的。找着渠道，直接远程雇佣了一支精英团队，为整体项目进行评估与细致的进一步策划。 他最后回家的时候，难得是从大门走回去的。 对着大门上没修补的浅淡痕迹，想到伊路米在计划书最后提到的——‘作为景观点有名起来之后，大概大门会更容易成为攻击目标吧？虽然从领地的其他地方偷着进入的入侵者会相应减少，但是大门的磨损也会有点麻烦，可以考虑设置小门来做陷阱balabala…让三毛那个贪吃鬼在后面看门，吃完了把垃圾丢出去，大概也能起到一些威慑作用’这样的话语，又联系了一支施工队。 席巴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只是有点担心，有点欲言又止。 ——人rou的脂肪比例比他们家日常饲喂的复合粮的脂肪比例高出太多了。 ……三毛，如果没记错名字的话，会长胖吧。 皆大欢喜。 家里通过暗杀业的非法收入所得，可以通过数字讯息还未全面兴起时、现金流交易量大的旅游业进行清洗。以拿到明面上的资金，更好的在其他区域进行排布，和产业的购置。 名声得以传扬，家族本有名气带动旅游热度，又在宣传中反哺，得到更多的潜在的客户。 ——以将‘暗杀’宣扬化的形式，促进人们在思考解决问题的时候往这方面想的可能性，有渠道和能力的潜在客户自然会找过来。而他们也有了更多挑选是否接单的余地，也能从委托中提取到一些信息，获得些对局势的隐约判断。 巴托奇亚共和国得到了他们报税时额外多报的那一份税收，相当于从世界各地的有钱人那里往自己国家拿了一份财政收入。还带起了一片地区的发展。 三毛也得到了一个‘看门犬’的工作，预备着等旅游线路开启，就堂堂上岗。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三个小孩被排除在外，只觉得一夕之间家长们都忙得见不到人，连训练和课都不盯着上了，下意识的凑成了一团玩耍。 分明一开始还是阿路加和柯特更亲近些，奇犽完全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酷酷的迁就关照着两个不太熟的弟弟。可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柯特就发现自己怎么也融入不到两个哥哥的活动里去了，只能一个人折腾旁边的管家玩。 以至于基裘忙完那一段时间回家，就惊喜的发现自家五子的‘terrible two’——两三岁自我意识初步觉醒的叛逆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冲过来黏在她的身边，活像块小黏糕。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个旅游区域的开发并不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