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我是一柄杀人刀

    在石榴林里玩耍了一番，这一日也差不多要过去了。

    小少爷说，明日再去双龙山。

    于是他们俩又回了烟霞山庄，庄主没有多问他们什么，只叫人给他们安排了客房。

    他与小少爷只隔着一堵墙，能听到旁边仆从进进出出，为那小少爷备水沐浴而发出的动静。

    方婴秋抚摸着手里的剑。

    过了不知多久，他提剑起身，往隔壁走去。

    门里是小少爷，门外是他。

    只有一扇门，一道低矮的槛儿，他跨过去，一息的功夫，很快的。

    他只再要三十九颗头颅，就能找闻仲酿酒。

    不……还是需要四十颗头颅，留一个全尸送回贡黎山庄。

    他可以回去复命，姑父不会狠罚他的。

    方婴秋想了很多，他的手指不停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他低头站在那里，已经想好了该怎样保存尸身，脚却一动不动。

    他迟迟迈不开腿，心里觉得慌张，就好像他是第一次杀人。

    他不知道怎样进门，也不知道怎样出剑。

    他的剑明明那样锋利，朝不见也已烂熟于心，可是他钝了。

    他甚至不敢呼吸，他觉得自己成了一片掉落的烂叶子，他要落到地上，却飘在空中，随便来一点风，就叫他身无着落，飘飘荡荡。

    不应该是这样。

    他杀过无数人，也被无数人追杀。

    他经历过万千险境，今日比不上从前三两分，却让他的剑沉得几乎拿不住。

    方婴秋慢慢将五指紧扣在剑柄上，他的目光也沉静下来，慌张被一点点摁压下去。

    此时风止云息，天色昏暗。

    他持剑的手稳了。

    他凝息，剑已出鞘三分，所有的力气都在他指与腕之间，只需踏入那道门，他就赢了。

    就在这瞬间，他猛然察觉到一道目光，他扭头一看，烟霞庄主就站在不远处。

    那个女人仍旧姿容华丽，站在一片阴暗里，半身被遮掩着，露出讥讽轻蔑的笑容看着他。

    “少年人……”

    她含着笑开口，眼神在暗处显得诡异。

    然而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门扉声打断了她。

    小少爷察觉门口有人，探头出来，见是他和烟霞庄主，先是一愣，而后伸手将他拽了进去。

    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和烟霞庄主说话，而是来问他，“你和她在门口聊什么呢？”

    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低头任由小少爷拉着他的手腕。

    剑已经回鞘了。

    他手腕被他握着的地方guntang，热得他失了力气。

    小少爷不懂他心情的浮沉，担忧的拉着他到床边坐下，抬起他的头问他，“你怎么了？”

    方婴秋只觉得他手掌捧着的地方都热腾腾，像是火烧一样直燎到他耳后去。

    他嗅着小少爷身上湿润的水汽，忽然想起那天他趴在他身上，将瓷瓶贴在他脸上哈哈笑的场景。

    那天他手指冰凉无比，他还不觉得如何。

    今日他的手指像是一团火焰，碰他哪里就烧了哪里，蒸腾得他呼吸都带着热气。

    他略微眯着眼，注视着小少爷的面容。

    那小少爷愣愣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就撒了手，后撤了几个身位坐到床沿另一端去了。

    小少爷将碰过他的两个手掌在衣服上狠狠擦了几下，脸和脖子都变得通红。

    他忽然狠狠剐了他一眼，可惜面颊绯红，不是很有威力。

    方婴秋被他逗得笑了起来，笑得身子颤抖，手里的剑掉落在地上都不管了。

    他很少这样笑，小少爷看了他一会儿，脸色愈发的红，索性扯了一旁的被褥将他劈头盖脸的罩住。

    他被遮住，小少爷隔着一床被褥紧紧抱住他。

    “你这家伙……你笑什么？”

    他没有说话，在被子里摇了摇头。

    他能感觉到小少爷环抱着他，几乎将他搂在怀里。

    他不回答，小少爷也不再问了，于是他们俩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

    直到他渐渐展开手臂，隔着被褥回搂他。

    小少爷僵了一下，慢慢把被褥从他身上扯开。

    当他露出眼睛时，他发现小少爷一直在看着他，他的脸已经不红了，眼神是出乎意料的镇定。

    但他仍然搂着他没撒手，平静的对他说：“在被子里太闷了。”

    如果他心脏没有跳得那么快，或者他没有和他靠得那么近，叫他听到他心如擂鼓，那他伪装得还不错。

    方婴秋笑了一下，也不挣开他。

    拥抱是很危险的姿势，这意味着你会袒露命门。

    好在小少爷的刀很少随身携带。

    那把刀此刻正放在另一边的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