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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拍他肩膀。沿着老街又穿过几道巷子,突然绕进一座大学学府。青春洋溢的学生笑着和薛教授打招呼,薛教授挥挥手,把人带到了图书馆前。“曲家书院卖了后,藏书都捐给了G大图书馆,不过现在混在一起也分不清哪些书是曲家的了。”薛教授绕过层层书柜,走进一间报刊室,按着年份仔细查找。“曲家当年的报道……还是我写的,也算和曲家有些渊源。”年代久远的报刊被装订成册,封面用黄褐色的牛皮纸覆盖着,三股细线从锥眼缠绕成结,一册足有好几斤重,有的边角已经残破不堪。薛教授从堆得足足半米高的报纸中抽出一摞,潮气和腐味扑面而来,呛得两人连咳了好几声。“就是这篇。”薛教授摊开报纸,指着右下角的一篇报道:“曲家的衰败要从这个人说起。”---------------------纸上是一篇不足千字的报道,配着一张黑白照片,标题还保留着当年一板一眼的风格——“瘾君子失智砍死双亲警民联手将其制服”。“这人名叫曲墨林,是曲家二儿子,曲墨儒的弟弟。”薛教授将报纸推到沈顺清面前:“你先看看吧。”沈顺清看了眼报纸右上角的日期,是12年前,应是曲墨儒回G市一年后。与现在哗众取宠的三流网站不同,当年的报道文法讲究,通篇只讲案情本身:嫌疑人曲某某吸食麻果过量产生幻觉,拿刀砍伤双亲,后得邻里报警,警方将其制服。“曲家的事,我也是在采访中慢慢拼凑出来的。很多来源于当时警方的笔录,多半是曲墨儒向警方说的。”薛教授说。“曲家家教严明,当年曲墨儒为娶娇妻不惜与父母决裂,两老发誓再不让曲墨儒进家门。后来曲墨儒带着孩子回家,老人拂不下面子,将人赶出家门,幸好得到曲墨儒的亲弟曲墨林收留,暂住在弟弟家,才有了落脚之处。”薛教授指着黑白照片上的人,相片中骨瘦如柴的中年男子被一群民警压制住,眼睛处被打上了黑眶马赛克,看不清模样。“曲墨林平日在书院带学生,是外人眼中的完美后人,也是在他的劝说下,两老态度才缓和些。渐渐地,当曲墨林回家看望老人,曲墨儒也能趁机带着孩子进家门,三代同堂吃顿饭。”“后面便是新闻里写的事了。”薛教授走到饮水机旁倒了小半杯水,啜了一口,又为沈顺清端了一杯:“曲墨林平日看似乖顺,私下早就染上毒瘾。后来在一次家庭聚餐时,毒瘾发作产生幻觉,砍杀了两位老人。”沈顺清接过水杯,道了声谢,又将文章通读一遍,见所写和薛教授讲的差不多,只有文末一句:“也许两位老人生前做梦都不曾想到,他们会惨死在小儿子的屠刀之下”触目惊心。“曲叔叔逃过一劫?”沈顺清问。“不,他差点惨死。”薛教授说:“根据曲墨儒的笔录,当时曲墨林毒瘾发作神志不清,砍伤双亲后,持刀向他逼来。”薛教授顿了顿,沈顺清心都提到嗓子眼,手心沁出汗来。“这时曲家孙子刚好放学回家,在曲墨林挥刀的瞬间替父挡了一刀。”薛教授说:“所以曲墨儒能死里逃生多亏他儿子。但当时这孩子还是未成年人,考虑到他今后的生活,我没有写进去。”沈顺清双脚微微发颤:“后来呢?”“后来警察赶到,曲家老人失血过多死亡,曲墨林被判死刑,曲家孙子被送入院……”话说一半,薛教授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问:“对了,曲家那小子叫啥来着?”“曲……曲听秋。”沈顺清在曲听秋和曲霆间斟酌片刻,选了前者。“倒是和他爸一样是个秀气名字。”薛教授说:“听说当时被砍了好长一刀,都说活不过来了,可能那小子生性顽强吧。”天色暗了下来,黑色夜幕仿佛要坠落,人群陆续散去,偌大的图书室霎时变得空荡冷清。“走吧,后面的事,晏老板比较清楚。”薛教授说。回到晏府酒楼,晏老板已经在大厅里等候,见到薛教授赶紧迎上去,笑意盈盈地把人带进雅间。晏老板体形富态,说话也爽快,听到曲家二字时先是愣了下:“曲家啊,确实好久没听人提起过,都快想不起来了……”而后又遗憾道:“曲家后人应该也都死了十多年了吧……”“曲家孙子还活着。”沈顺清脱口而出。晏老板一怔,没在意沈顺清的无礼,慢悠悠地说:“活着好,活着就好啊。”“听说曲家要卖书院,我便去看了下,那时都做好花大价钱的心理准备了,可曲墨儒价格开得并不高,问了才知急需钱安排两老后事,外加照顾重伤的儿子。据说他那弟弟因为吸毒在外面还有欠债。”晏老板叹气:“那时的曲墨儒已经消瘦得不成人形,说话唯唯诺诺,我把钱交给他时,他还不停地说谢谢……”菜陆续上齐,晏老板示意边吃边说:“后来我就着手酒店改造的事情,鲜少和他打交道,听说是在医院附近租了间屋子暂住。”沈顺清望着一桌子佳肴,毫无胃口:“然后呢?”“再后来就是半年后了,那时候我的酒店都快开张了。听说曲家孙子身体渐渐恢复,可曲墨儒突然自杀了。”晏老板盛了碗虫草花炖鸡汤推到薛教授面前:“这事儿也上过报纸,薛教授应该有印象。”“确实有这回事。”薛教授说:“据说还是那孩子报的警。”沈顺清只觉得耳朵里呲的一声,如同被尖针挑破耳膜,疼得刺骨。“可怜了那孩子,用自己大半条命换回父亲的命,结果曲墨儒就这么又给扔了。”薛教授叹气:“妻子身亡、父母惨死、弟弟判刑,兴许是撑不住了吧。”“要我说还是懦弱了点。就算心灰意冷,也要为孩子考虑啊,孩子还未成年呢。”晏老板忿忿的说。“谁知道呢,人都去了。”薛教授夹起一块马蹄糕放到沈顺清碗中:“尝尝,晏老板的马蹄糕是出了名的。”“哦,谢谢。”沈顺清从迸裂的头痛中清醒过来,忙问:“那曲听……曲家孙子呢?”薛教授和晏老板同时放下筷子,互看一眼,面露难色。“那孩子……失踪了。”沈顺清手一抖,碟子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服务员细心地清扫碎片,又添了新的碗筷。沈顺清尴尬地站着,连说对不起。晏老板念着“碎碎平安”贴心地解围,薛教授像是能体会沈顺清的慌乱,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孩子后来就失踪了,学校委托媒体找过,警察也找过,没找着。”薛教授叹气:“毕竟那个年代互联网、监控都不发达,找人难呐。”晏老板接着说:“我还以为曲家后人都不在了,没想到还活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