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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恶毒的笑,不动声色道:“朱公子说得对,我的确可悲。这世上可悲可叹之事何其多也,朱公子又何尝不是身在其中?”荀裕点到即止,脸上亦扬起一丝不屑,“而且,杀了我对夫人和公子而言,有弊无利。朱公子不是小孩子,肯定能权衡好坏,做出最正确的选择。”朱承秉眼神遽冷,恶恨恨道:“杀了你就像杀一条狗,你活着人人喊打,我正好为民除害,你说这是不是大好事?我便是把你剁成rou酱也不会有人给你报仇。”荀裕眼神闪了一下,这些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刮在他隐藏得极深的自卑的心上。他说得也不错,我便是死了又有谁记得?又有谁会抽空去我坟头祭拜一下?又有谁会在清明祭奠亲人之余捎带给我烧些纸钱?谁会记得我也曾在这荒芜的人世间走过一遭?谁会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偷偷怀念我一下?“我死了确实不会有人给我报仇。”荀裕强压下心底被人故意挑起的重重失落情绪,脸上堆起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只是自古举大事者大多偏爱挟天子而令诸侯,我虽非天子,到底是皇室血脉。有一个皇子在手,也能师出有名。若不然,夫人和大当家只能是乱臣贼子,青史之上必将遗臭万年。”“师出有名?这倒是个不错的理由。”朱承秉紧紧盯着荀裕,凌厉的眼神似乎想要把他看穿,好一会儿,突然又笑了。他玩味的看他一眼,要折磨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死亡有的时候倒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让一个人生不如死。他既然想活,他倒不介意留他一条贱命好好陪他玩玩。一直未做声的朱夫人开口了,柔声道:“你说得也对,你活着确实比死了有用。你既然诚心而来,还给我们送上一份三十万的大礼,我们若杀了你,倒显得我们没理了。”朱承秉似乎也默认了朱夫人的话,摸了摸胡渣,话锋一转道:“你刚才说,押送三十万两白银回京只有两条路走?”荀裕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点头道:“不错,一条为旱路,一条为水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朱承秉想了想道:“娘,银子我们是劫定了,但是为了防止狗皇帝报复,我们要伪装成陇龙帮的人。目前寨子里的精壮人手大概有七千人,既然只有两条路,我们便分成两队,一队守在旱路必经口,另一队伏在水路必经口,无论官府走哪条道,都教他不走空。”朱夫人沉思良久,眉头轻蹙,神情似有顾忌:“三十万两白银不是个小数目,官府肯定会派重兵押运,若分成两队,力量被分散,必然人手不足,如此一来,便不知能不能得手了。既然决定出手,当确保万无一失,以免事倍功半劫不成银子白白惹了一身sao。”“那娘的意思的是?”“我们得先确实他们到底走哪条路,然后再倾巢而出,一半人伏击,小半人接应,小半人留守,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得手,并且最快速度善后。”“娘言之有理,分成两队确实会削弱我们的实力。”朱承秉点头道,“我先派个机灵人去探探消息,看看他们到底走哪条路。咱们这先做两手准备,探着了消息便好,若探不到便兵分两路行动。”“你是当家的,你决定便好。”朱夫人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荀裕,又望向朱承秉道,“这个人还有些用处,饼儿记得注意些分寸。”“娘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十分注意分寸的。”朱承秉尾音翘高了,阴阳怪调道。荀裕微不可查地皱眉,他的语调让他极不舒服。朱承秉凑近他道:“你会做什么?种地、看门或者伺候人,你会哪个?”荀裕一时默然,脸沉如水。朱承秉挑了挑眉,看似心情很好,一字一顿道:“收起你的皇子身份,在我面前,皇子比茅坑里的蛆虫还恶心人。”荀裕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露出一个嘲讽的笑。皇子的身份?真是好笑,这个身份给他的从来就只有仇恨和屈辱,要是可以选择,他宁愿当和尚也不要当什么皇子。若不是生在皇家,若不是这不争气的腿丢尽了那些人的脸面,若生他养他的爹娘仅仅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也许他就会跟荀谨一样爹疼娘爱,即便生下来就是个瘸子,他们也一样不嫌子丑,仍当他是他们的儿子。很小他便明白,他跟三皇子荀谨不同,荀谨聪明可爱,被那个人捧在手心里疼,而他则丢尽了皇家的颜面,是那个人一心想抹除的污点。皇子这个身份,没有人比他更痛恨。心里如巨浪翻腾,脸上却没有半点端倪。荀裕看他一眼,正要说什么,只见一个少年低着头瑟瑟发抖走进来,少年脸色苍白,余光瞥到朱承秉时明显一慌,头垂得更低,双腿轻轻颤动,恭恭敬敬地俯下身,支支吾吾道:“禀告大当家,韩行之已经按大当家的吩咐处罚好了,现在正……正……”朱承秉走过到摸了摸少年的头,温柔笑道,“正如何了?阿颜,你是最了解我的,我耐心有限,最讨厌话都说不清的人。”庄颜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又强忍着恐惧站在原地任他抚摸,嘴唇愈加哆嗦,紧绷着身子道:“韩行之已经按大当家的吩咐,挂在了前院的老樟树上。”朱承秉笑着收回手,极为满意地点点头。荀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见他脸上的笑就跟翻书一样,此时还笑意盈盈,彼时却又阴风阵阵,此起彼伏,彼消此长,没有人知道他会在哪一刻无情似秋风扫叶,又会在哪一刻温柔似春风。这个人变化无常,教人难以看透。“很好,”朱承秉拍着手夸奖道,说着指了指荀裕,高深莫测道,“这个人不老实,把他带到暖香阁,好生给我看着。”庄颜唯唯诺诺点头,急忙带着荀裕往外走去,甚至不敢多瞅一眼,一直到出门拐了弯,蜻蜓点水地回头,发现看不到朱承秉的屋子了,才松一口气,细细打量起荀裕来。荀裕迎上他的眼神,趁机打听道:“小兄弟,这暖香阁是什么地方?”庄颜忙收回眼神,目光有些闪烁,摇了摇头不说话,只垂首加快了脚步。没多久,荀裕跟着他来了一座题着暖香阁三字的院子。推开院子门进去的霎那,荀裕猛地顿住了脚步,吃惊地瞪大眼,全身的血液直冲冲往头顶冒。只见院子里的老樟树树上赫然挂着一团血模糊的东西,再一细看,那东西有鼻子有眼,有手有脚,往下还有女人不曾有的□□。只是那人眼睛鼻子都是血,嘴巴恐怖地张着,头上没有半根毛发,全身上下一/丝不/挂,惨白的皮肤上泛着青紫的点,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坨坨的血渍。荀裕大骇,究竟有何深仇大恨,竟残忍至厮,不惜将一个人活活剥皮挂在太阳底下炙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