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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向着他吐了吐舌头,先行上车。桓彦范收回目光,端肃正视面前之人:“崔天官有礼,天官怎会在此?”崔晔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声道:“这次出来并非公务,而是私事,桓翊卫不必多礼,请自便罢了。”方才阿弦拦惊马摔倒在田地里,桓彦范过去相救,两人谈笑不羁等等,崔晔都看得甚是明白。其实对于桓家这少年弟子,崔晔并不陌生,毕竟他是吏部之人,最清楚满朝文武百官的出身资历等,桓彦范虽属于祖上恩荫出仕,但这少年豁达明朗,虽然年纪不算太大,却机变而世故,但凡同他相处的人,无不称赞,如鱼得水。且生得也不差,俊眉秀目,称得上“年少英武”四字。若是在两个月前,崔晔兴许会认真地想一想……桓彦范跟阿弦的“可能性”。毕竟跟陈基相比,不管是年纪,相貌,出身,人品,桓家少年,都算是上上之选,正跟阿弦相衬。崔晔从一个“家长”的角度比量,在陈基,袁恕己,桓彦范三者之中,他较为中意的是桓家少年。但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崔晔淡然而不失有礼地向着少年一点头,转身上车。桓彦范本想问他既然并不是公务,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要紧”的私事,居然不远千里跑到这种险恶地方来。但到底并没勇气相问。他又看了看那辆马车,可见人跟人之间是不同的,同样落水沾泥,为什么他并没被邀请上车?无奈,只好悻悻上马而已,风一吹,湿了的裤脚紧紧贴在腿上,冰凉沁冷,风一吹,尤其难受。***且说阿弦听命上车,在车辕上探头看向车厢里头,却见物随人形,甚是清雅整洁,纤尘不染。才啧了声,旁边玄影也跳了上来,正欲往里钻,被阿弦一把抱住,低低说道:“不成不成,你会把阿叔的车子弄脏的,就跟我一块儿在这里坐好了。”玄影虽很有亲近崔晔的意思,被阿弦一拦,却也十分知趣,便靠在阿弦腿边。此时崔晔同桓彦范说完,也正上车,却见她挨在车门处坐着,道:“怎不入内?”阿弦正在拧自己满是泥水草土的袍子,那水顺着指缝哗啦啦地往下流。阿弦甚是不过意,吐舌道:“阿叔,我一身泥,就不进去了,免得弄脏你的地方。”“啰嗦。”崔晔哼了声,俯身入内之时,举手在她肩头一握。“喂喂!”阿弦叫着,身不由己地被他拽了进去。玄影站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内,身后桓彦范策马赶来,冲着它打了个唿哨。玄影又喜欢起来,趁着马车才缓慢起步,便从车上一跃而下,桓彦范俯身将它抄起,横搭在自己的身前。桓彦范抚摸它湿润的狗毛:“你说,小爷我这是不是以德报怨?你这狗子,几世修来的福分。”玄影“唔”地叫了声,趁机在他身上蹭蹭毛上的泥水。***阿弦才进车中,那厚而松软的毯子即刻被她身上的泥水打湿。阿弦叫起来:“我说我不进来的,好端端的这多么可惜?”崔晔道:“是东西要紧,还是人要紧?”阿弦想也不想,回答:“东西贵,东西更要紧。”崔晔一怔,然后举手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弹落:“你再说一次。”阿弦捂着头,笑道:“再说你还敲我的头,当我傻么?”崔晔看着她烂漫的笑,竟有瞬间的恍神,道:“阿弦当然不傻,阿弦最精灵了。”忽然被夸赞,阿弦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崔晔,她当然不觉着自己很傻,但也不至于有什么“精灵”之处,崔晔这话像是在笑她,可偏偏他是感慨似的语气,并无半点嘲笑之意。阿弦正琢磨时,崔晔却发觉她缩在马车一角,不敢动弹,原因自然是怕身上的泥水更脏了车厢。崔晔心中一叹,道:“阿弦……”正好阿弦心里想到了一个她牵挂不放之事:“阿叔。”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彼此一怔,崔晔道:“怎么?”阿弦道:“没……你、你要说什么?你先说。”颔首,崔晔沉吟道:“你把……湿衣裳脱了吧。”阿弦目瞪口呆,打死也想不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瞪大双眼,半惊半吓地看着他。崔晔道:“放心,我不看你。”阿弦慢慢地红了脸。崔晔仍是波澜不惊地说道:“你的衣裳都湿了,这样是要生病的,听话。”阿弦用力摇头:如果还是当初在英俊看不到的时候,倒是无妨,现在怎么可以。一念至此,脑中忽然有一幕场景影影绰绰地掠过,似乎……同现在这种情形有些“大同小异”。那好像是在桐县……阿弦正在回想,那边儿崔晔举手将自己的大氅解开。阿弦察觉,惊问:“阿叔,你干什么?”崔晔将大氅脱下,缓缓半跪而起,竟向着她这边儿倾身过来。阿弦不明所以,忙往后退,一边瞪着他。崔晔轻轻一抖将大氅展开,犹如一面轻薄而保暖的被子,披在她的身上,道:“这样你放心了吧?”这大氅织锦为表,狐裘为里,披在身上的瞬间便有一股暖意融融。崔晔道:“我可不想才见到你,便见你病倒。把那湿了的衣袍扔了,这里有两件棉衣裳,是我临行虞娘子托我带的,你可以换上。”“jiejie带衣裳给我了?”阿弦惊喜交加。因她此行是奉旨,不能多带“家人”,又因担心路途险恶,便把虞娘子留在京中,仍是托付袁恕己照料。现在想想,却是明智之举,不然的话,宛州客栈那一场,先就难过。崔晔道:“是,你不可辜负了她的心意。”阿弦情不自禁地抓住那袭狐裘大氅:“那我、我回去再换,不至于就立刻生病,我没那么娇贵。”崔晔默然:“你是不听我的话了?”他的口吻中,竟有一丝惆怅感伤之意,听得阿弦心头不安。他在书房之中,执笔吐血的那幕毫无预兆地又浮现在眼前,阿弦越发心惊rou跳,当下不顾再想别的,只忙道:“我听,我听还不行么?”***崔晔盘膝而坐,双手环抱胸前,侧身垂眸,仿佛假寐。耳畔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夹杂着阿弦偶尔有些“奇怪”的声响。她用崔晔的大氅遮着身体,自个儿在里头,手舞足蹈地解换衣裳,就似哪吒闹海,翻江倒海,不可一世。忙碌之中阿弦悄悄看一眼崔晔,却见他微微闭眸,仍是一副雷打不动世事无碍的模样,跟自己这样手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