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海棠 - 言情小说 - 权臣本纪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8

分卷阅读108

    “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岁暮兮不自聊,蟪蛄鸣兮啾啾”成去非心头不禁涌上这几句诗,目光中似乎也染了几分秋凉。

朝生暮死,天地有隙。

待这一日繁琐丧礼事了,暮色下来,成去非在半途中就迎上了早在路旁恭候的赵器。

“有当紧的事?”成去非重新束了腰间衣带,赵器便把他褪下的丧服抱于怀中。

“庐山那边送来消息,请大公子赶紧去一趟。”赵器看了看四下,凑上前去。

“殿下本潜心听佛无事,前几日忽换了衣裳,披上那袈衣,说要舍身于佛,甘心为寺奴,寺里被吓坏了,拦都拦不住。”

赵器言罢也觉无奈,偷偷瞥了一眼成去非,果真,大公子亦是难以置信的神情,冷冷甩出一句:“荒唐!”

那层怒意只在唇边含蓄,似露非露,他到底是拿她无法,真是世间女子千百种,偏到他手里的都不是常人,哪里都能像虞书倩那般,真真正正的世家姑娘,不偏不倚,又自有其神秀风骨。

换做别人,敢这般瞎折腾,他早一纸休书丢给她……成去非嘴角浮上一丝微苦的纹路,赵器看在眼里,越发小心提引道:

“来人又语焉不详,说大公子去的时候最好携钱财一同前往……”

成去非警觉,脑中一转,不由冷笑道:“这是敲诈到成家头上来了?”

赵器面上一阵难堪,江左有自寺院赎身的规矩,世家贵族们常借此道布施钱财给寺院,如今殿下也跟着大行其事,实在是不能说得过去了。更何况,成家同江左任何一个世家都无法类比,大人去世时,府上办丧事所需皆是宫中赏赐,太傅遗言要薄葬,成府也真的只能够薄葬。殿下三番五次捐钱,出的是大公子多年俸禄,别人不知,福伯杳娘最清楚不过,外人看成家贵为江左第一门第,可过的却是精打细算的日子,说出去,又有谁信呢?

想到这,再瞧成去非身上那件旧袍子,赵器眼眶一酸,却听成去非又问了一句:

“可说需备多少钱财?”

他哪里还能忍心说的出口,嗫嚅一阵,被成去非瞧出端倪,略略有了丝不满:

“何必隐瞒?我早晚得知道。”

赵器只好硬着头皮,咬了咬牙:“寺里说殿下乃天潢贵胄,最少得上亿钱,小人多嘴一句,这会不会是殿下授意?任他们有泼天的胆子,也不敢来打乌衣巷的主意。”

亿钱,亿钱,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么?成去非眼似寒灯,视线一掠,便看得人心尖一凛。赵器见他面上平静,只是眼神阴郁,也猜不出个子丑演卯来,便在一侧静候。

“回家里告诉杳娘,把殿下当初陪嫁之物都找出来,全送当铺典了,太后今上后来赏的那些也通通典当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话锋里并无情绪,却听得赵器面色一凛:“既是宫中所赐,大公子还是三思而行。”

“你果真变得多嘴了。”成去非淡淡诘责,赵器面上一讪,只好应了声“是”,清楚大公子到天子面前自有其说辞。

等回到府里,赵器去寻杳娘,杳娘又另作主张,让琬宁跟着帮衬,一并清点东西。琬宁不知内情,本因月事身上正不受用,早早盥洗要安置了,见有人来请,只得换了衣裳来了樵风园。

地上正一字摆开几口大箱子,琬宁刚抬脚进来,不免惊诧,公主平日倒也是清心寡欲做派,宫中所赏贵重器物,皆装箱落锁,整个樵风园,当真如雪洞一般,除了那丛丛凤尾,花卉早被公主命人拔了个精光。

眼前,锁撬了,箱子也散落一地,琬宁忍不住轻声询问:

“这是何故?”

杳娘微微一笑:“还请姑娘勿念,只劳烦姑娘查阅,公主所带之物是不是全在于此了?”

既这么说,不知匿着什么隐情,琬宁不好多问,俯首蹲下来,一样样辨认,心底却思忖着,莫不是府里遭了贼?不太可能,谁敢来乌衣巷行窃呢?

正打算起身,眼前一抹青影晃过,成去非一角衣襟无声无息出现在视线之中,琬宁只觉一团乱麻扑面而来,面红耳赤的,连呼吸都跟着停了。

一想到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无礼至极,她便再没勇气瞧那双眼睛,分外局促,浑身都发紧,见礼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成去非见她这般模样,也不理会,只吩咐杳娘:

“收拾好,明日着手办了吧。”

琬宁听得一头雾水,眼波四处流转,等成去非折身离开,才悄悄问杳娘:

“要卖这些东西么?”

杳娘笑着颔首,把那柄玉如意小心拿绸布裹了。琬宁一怔,公主不在,他怎能随意处置这些东西呢?这玉如意是太后赏的,他这是犯上,琬宁一时有些心急,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犯这么显而易见的错误,岂不罹祸?却又不敢冲他说,只软软对杳娘道:

“御赐之物,府上不宜……”

一语未了,但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殿下亲自抄录的经书,且先不要动。”竟是成去非又折身回来了!他这一出声,险些把琬宁吓得魂飞魄散,剩下的话悉数咽回,大气也不敢出。

成去非早听见她那半句,知道她那点子憨直气上来了,冷冷横了她一眼:“贺姑娘这是闲得慌?”

说得琬宁脸一红,登时明白那句话被他听了去,敛眉摇首道:“不,不是。”

言罢欠身行礼,匆匆而出。

她步子迈得急,下台阶时一不留神便踩空了,差些跌倒,惊得心底一阵狂跳,这一幕,被随后出来的成去非全看在眼中,冷笑一声:

“慌张至此,其心有异,你躲个什么劲?”

他途经她身侧,并未逗留,只一壁说,一壁挑着灯笼往前走:

“你想说什么我知道,我亦不得已为之,用不着你又搬出礼法来辖制。”

这声音清冷,不带半分尘俗之气,让人挨训也甘心听着。

琬宁微抿着唇角,分明是欲言又止的光景,默默跟他身后,借着那点亮光,不经意抬首,便瞧了瞧那袭背影,他着的是便服,上头绣着藏青色团花,那花纹一路蔓延在眼前,很快便伸到她心里去了。

成去非是猿臂蜂腰,自然修长醒目。琬宁痴痴盯着他手中的长灯,忽就有了奇想,就是化作长灯也是好的,可被他握于掌间……

少女的心思总古怪了些,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简直就是暗室欺人,生出这些羞耻的想法,真该挨一顿板子!

“倘以为守着一肚子的君君臣臣,便以为是真的,不过迂腐,这世间的事,利害才是真的,你连这座宅子都没出过,能懂什么?虽是姑娘家,毛病却重得很。”成去非仍提这茬,听得琬宁舌尖发涩,全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良久,忽尔抬起了头,双眸中波纹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