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马海棠 - 言情小说 - 大内胭脂铺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73

分卷阅读673

    定晔一动不动的隐藏在墙角暗处,同护卫们比拼着耐心。

不知过了多时,渐渐起了风,那风陡的变大,将远中连绵大树吹的哗哗作响,仿佛随时要折断树身。

一声树枝被折断的“咔嚓”骤响,护院们被引了注意的瞬间,一道黑影借着风声掩护,从墙角处一跃而起,瞬间便趴伏到了屋顶上。

两张瓦被悄无声息的揭下,房里的说话声随之转大。

此间房是一间内空不算大的会客厅,里面或坐或站着十四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

所有人皆是异邦人,没有一个大晏人。

只从这些人的装束看,整个番市包含的七国人,有六国代表都在此处。

缺了的那一国代表……萧定晔一瞬间明白,所缺的那一国人,必定是同江宁官府交好的坎坦人。

此时屋里的人不知因何事吵的面红耳赤,每个人都说着本国的母语,房中仿佛几千只鸭子,要么叽里呱啦,要么咕噜咕噜,要么不拉不拉,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愿听旁人讲话。

忽然有人用怪异的大晏话大声道:“别吵啦,这回抓阄的!”

萧定晔居高临下,看不到此人的面目,然而从装束上来推断,八成是呼塔国之人,与那个令人恶心的朱力五郎装扮大相径庭。

这声音有些苍老,绝不是朱力五郎或者他的兄弟,该是一位老者。

朱力老爷见现场终于安静下来,忙继续用大晏话与六国人沟通:“商量无用的,互相不服的。我们抓阄的,谁抓到哪个就是哪个的。”

有人冷笑一声,道:“如何抓阄的?江宁府大的,广泉府小的,伊犁虽大不产粮食的。抓的吃亏怎么办?”

萧定晔心里一突,不知这些人突然提到大晏地名,到底是何意。

朱力老爷咬牙望着那人:“抓了小的,是你国运气不好的。你们亲手抓的,怪谁的?!”

他向另一人努努下巴,那人便从桌案上揭下一张纸,裁成十六小块,分别在其上写下字,揉成小团后,取下头上帽子,将十六个纸团投进帽子里。

所有人看着那帽中的纸团,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伸手去抓。

时间一息一息的耗下去,朱力老爷催促道:“为了这件事的,我们浪费了一月多的,还等什么的。再等下去的,坎坦人也要来抢的,大晏人更要反悔的。”

众人立刻议论纷纷,终于有人站出来道:“朱力老爷的,再去同大晏人商议的。一共十六个,六国怎么分的。让他再加两个,一国正好三个的。”

朱力老爷冷笑一声:“大晏人要是愿意的,我们还用等这么久的?你们爱抓不抓的,再拖下去,我朱力家再不促成的。”

有人央求道:“不如再等等的,等我国君主送来信,说不定只选银子的。”

朱力老爷看着眼前一群乌合之众,咬牙切齿的摇摇头,无奈道:“散了散了的,过几日商量的。”

众人见今夜又无结论,只得哀叹一声,缓缓出了房门。

房里重新恢复了安静,朱力老爷静坐半晌,同身畔另一个汉子说了连串的呼塔语,神情颇为激愤。

另一人也用呼塔语回复着。

萧定晔再也听不懂,只得掩了瓦,在房顶上继续趴伏半晌,待外间护院又露出些许漏洞,方觑空一跃而去。

……

番市永芳楼。

眼前是一众异邦人,呜哩哇啦说着异邦话。

猫儿坐在他们对面,四仰八叉的靠在椅上,面无表情,装的仿佛是财主家的冷峻大儿子。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后背和手心出了多少汗,小腿软的完全站不起来。

此时她内心不仅仅是后悔,还险些被自己蠢哭。

殷夫人有什么好怕的?殷夫人即便指着她鼻子揭穿她的底牌,可她还有个汉子啊,这汉子还是个皇子,不能护着她?!

即便是要逃开殷家,住进客栈里等着萧定晔便可,为什么一定要跟来?

现下坐在她周遭的四五人,对着她叽里咕噜说着什么。她从这些腔调中勉强听出了坎坦话,又看着这些面带恭敬神色,只得心一横准备自救。

她内心里再往殷微曼传授给她的坎坦常用五十句翻一翻,翻出了一句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话:“不拉不拉不拉(吃了没?)”

对面的一个三旬牛眼汉子忙忙做恍然大悟之状:“不拉不拉不拉不拉(小王子饿了呀?)。”

他转头又向人不拉了两句,方回头恭敬同猫儿道:“不拉不拉不拉(小王子路上辛苦,先用饭再说)。”

猫儿随意点点头,立刻起身,装出要外出觅食的模样,将将要前去开门,那汉子立刻跟上,在她将将拉住门栓时,汉子已一把将门板压住,低声道:“不拉不拉不拉(此时不好露面)。”

她的心咚咚直跳,不知他压着门板,是对她起了提防,还是什么。然而今夜她想光明正大从这火坑里跳出去,怕不是容易事。

可是她必须得想法子尽快走。

她能顺利进了这铺子,便是因铺子里的人错认了她。若等那真主前来露了面,她这个假的不说被杀,挨一顿暴揍妥妥的。

她向牛眼汉子随意点点头,心中急速想着要脱身的法子。

坐地撒泼是不成的。这处铺子有鬼,这是殷家和萧定晔的共识。她不能光明正大的闹,一闹若是打草惊蛇,必定要出事。

她装出对货架上的胸衣感兴趣的模样,抓起几件胸衣要随意打量,立刻觉着鼻头发痒,连串咳嗽声不停歇而出。

她弓着腰咳得险些要将心肝肺都咳出来,一颗心拔凉拔凉。

铺子里果然出了事。这般精致的胸衣,其价不菲,在江宁的铺子里时,都是被伙计当成心肝一般的护着。

然而此处的胸衣,却到了落灰的地步。

可见这铺子的买卖早已停下,之所以还有人守着铺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牛眼汉子见她咳得停不下来,慌忙上前倒了茶地给她,她端在手里却并不敢喝,只待止了咳嗽,方装出对诸事新奇的模样,抬腿往四处看去。

一扇窗,两扇窗,三扇窗……前堂有三扇窗户,没有加装什么网之类,可以逃。

顺着前堂的后门穿过去,是后院。

后院两间房亮着灯烛,其中一间传出饭香味,该是伙房。

后院边上有个角门,角门边上……她凑过去一瞧,叹了口气。角门的门锁被铁链拧的紧紧,完全不能逃开。

这说明,这货人进出要么从前堂的门窗,要么直接翻墙。

她四处打探的时候,牛眼汉子便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做讲解,不拉不拉,不拉不拉,听得她脑仁疼。

猫儿全程拿出高冷的模样,极少说话,只在汉子讲解的间隙,适当的点点头,或者鄙夷的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