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殷勤（四）
五殷勤（四）
杜宇当即表演了一场昏倒，表现出有伤在身，虚弱不能行动的样子“被”沐听兰恳切挽留，继续住在了天水山庄。 如她所说，自己有伤在身，确实行动不便，舒曼清的人已经在找了，他可以在此地修养好化出无数分身去找如霜，现在他更需要弄清楚郁莘重新出现在他眼前这件事。经过几天的相处，他知道她现在叫小鬟，今年十七岁，是天水山庄大小姐沐听兰的丫鬟，自小被买来在这山庄里长大，从未出过山庄一步。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同他一样成为灵，那这个人或许是她的转世，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对他毫无印象，毫无感觉，甚至因为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她对他还有一些厌恶。她的性格也完全变了，不再是以前的温柔沉静，而是更加活泼天真，不过她只喜欢只亲近沐听兰，只对沐听兰忠诚，对他避如水火。 可是一想到沐听兰对他的情意，杜宇便觉得头大。 “我来帮你吧。” 他走到井边，从小鬟手里接过水桶来，放下去，帮她提着。 “要送去哪里？”他跟着她。 “不用你管，你给我就好了。”小鬟争抢不过，转过去不想理他。 “我希望能帮你做一些事情，你不要记恨杜辛，我不是坏人，不会伤害你的。” “花言巧语，把桶给我，不给我我就生气了。” 杜宇只好给她，跟着她进了院子，看她在那里蹲着洗衣服，要上前去帮忙，却被她推开。 “你最好少出现在我面前，不要让我更讨厌你。” “是我不对，对不起，小鬟姑娘。”杜宇在她身边连连道歉。 “好了不要再说了，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赶紧走。” 杜宇只好住了口，自手里变出一朵嫣红的杜鹃花来，送给她。 那花很是鲜艳漂亮，小鬟看得有些惊羡。 “喜欢吗？我送你更多。” 说完，他的手里就又变出更多的花来，纯白的，粉红的，都很漂亮，湿漉漉的很是好看。 小鬟收了，没再说出来赶他的话。 “你告诉我，我哪里做得不对，我改还不行吗？” “你油嘴滑舌，不像个正经人。” 杜宇想跟他解释，这时候沐听兰的另一个丫鬟走进来叫小鬟，见杜宇也在，向他行了个礼。 “杜公子也在，小鬟，小姐回来了，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乞丐，要你拿些吃的给她。” 杜宇跟着小鬟出了门，见沐听兰带人回来，正站在门口，一见了他，很高兴地上前来，杜宇不动声色地避开她。 门前跪了一个女人，身上破烂，蓬头散发，面黄肌瘦，一半脸上有很深浓厚的伤疤，她的眼睛倒是很清澈，不过因为哭泣肿了一圈，口中呜呜说不出话来，是个哑女。她接了食物，一直磕头谢恩，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沐听兰原本作意要把人打发走，看到杜宇也在，突然改了主意。 “好可怜啊，小玉，把这位姑娘带进来，我要收留她住下。” “小姐真是心地善良。”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的。”沐听兰在杜宇身边娇羞低下了头。 夜幕初降，舒曼清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找到她了？” “我的人在齐国见找到了她的踪迹，追到淮河边上就再也没有下落了，消失的时候她和成夙在一起。” “在成夙手里？” “对，她一定是出事了，不然不会不回来的。” “你先稳住，成夙对她不一定有好意，但不会伤害她。” “现在两个人的安危都很难测。西凉内乱，曼陀山庄，人手不够，我不能现身，拜托你找到成夙，从他手里把如霜带回来。” “我即刻动身去淮河。” 舒曼清应了，飞身消失。 杜宇的伤已经完全好了，他化出分身来，变作无数只杜鹃鸟从天水山庄飞了出去。 夜空又恢复了寂静。 杜宇敲开了小鬟的门，她都已经睡着了，却被他吵醒。 “你做什么？” “出来。” “我不，你先说要做什么，不然我就要叫人了。” “带你看好看东西，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小鬟将信将疑，穿了衣服走出门来，被他牵住手，还来不及反抗，一个飞身就上了天空。 离开了脚踏实地的地面，身边的事物都在变小，她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只觉得非常害怕，开始尖叫起来。 “你要带我去哪里，放开我，救命啊！” “你抱紧我，马上就好了。” 他带着她，上了附近的一座山，山不算太高，因为四周都是平底，但显得很是巍峨。上到山顶，四周皆是一片漆黑寂寞，小鬟越觉得害怕，身子哆嗦，叫声也慢慢变小，紧抓着他不肯放开，生怕他把她丢在这里。 她就不该相信他，跟他出来呜呜。 杜宇找了一片平地，带她坐下。 “你看！” 他指给她满天耀眼的群星，四周没有任何遮挡，他们仿佛真的站在了这世界的最高处，入眼的一切都是光辉灿烂的，一颗一颗星，在如水的天上闪烁，一切是那么安静而圣洁。 “好美啊。” 小鬟也忘了自己的恐惧，抬头专心看着天上的星子。 杜宇一一地指给她哪里是什么星，哪颗星在哪里，他们第一次这么和谐地相处着。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我今晚就要走了。” “你要去哪儿？” “我要救找我的朋友，你放心，等我救她回来，我一定再来找你。” “这么突然吗——你不用再回来找我的，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不，我一定会来找你的，一刻不离地守着你。我喜欢你，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妻子，我对你的心意就像这天上的星辰，不管阴晴风雨，都是永恒不变的，莘儿——小鬟，你不知道，我重新见到你的时候，有多开心，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有些地方小鬟听不懂，不过剩下的内容太rou麻了，她听了有些难为情，低头顾着害羞。 也许是今晚的夜色不错，她对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虽然他看上去不太靠谱，可是夜色之下他的面容那么俊美而真挚，声音是那么温柔，好像把她当做无上的珍宝，她的心中微微悸动，忽然又清醒过来。 “对不起，杜公子，我不能接受你的感情，你一定知道小姐对你的情意，我不能让小姐伤心，请你以后不要在对我说这种话了，我们不合适。” “可是我对她根本没有感情，我不能违背我的本心和她勉强在一起。” “可是我对你也没有感情，你这么做也是在勉强我。”她倔强道。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对我完全没有感觉，我们两个人是命中注定的……”他低头欲要吻她，一双眼中含着深情，却被她推开。 “请你冷静，你如果再对我无礼，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说着，走到崖边去。 “你别跳，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好好地，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也不要了，只要你好好地。” 杜宇伏在地上向她哀求道。 小鬟背过他，闭上眼睛，双眼流出大颗的泪来。 “带我回去吧。” “好。” 他牵上她的手，闹了一场，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山风一吹，两手的冰凉。 “一路平安。”她说。 杜宇哀叹了一声，应了，带着她飞身下去。 他们飞回到院子里，却看见沐听兰带着人正站在院中，她微微地冷笑着，看两人走来。 “小姐。”小鬟一落地，就扑回到沐听兰身边去。 “把她带下去。”沐听兰吩咐道。 “是杜辛自作主张把她带走的，小姐要惩罚就惩罚杜辛好了，小鬟是无辜的。” “我能对她做什么……你叫叫得她真亲热，可是却叫我小姐。在你的眼里，我只是沐小姐。”沐听兰苦笑着望他。 “我哪里做得不对，我可以改，我虽是小姐，可是我真的羡慕你看她时候的眼神，为了你，多少我都愿意付出，哪怕你不曾回头看过我一眼……” “小姐大恩，杜辛一定相报，可是别的事情，杜辛不能。”杜宇低下头去，并不说别的话。 小鬟挣开婢女的手，跪到沐听兰身边来。 “小姐，奴婢向你保证，奴婢对他并没有半点私情，奴婢保证，从今再不会与他见面，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奴婢只忠心您一个人。” 主仆两个人抱在一起哭着。 这时候突然有丫鬟慌慌张张闯进来院子里。 “小姐，不好了，二公子提前回来了，人马已经到门口了。” 沐听兰听完也顾不得哭了，脸色登时变作惨白。 “快，快带杜公子去后院暂避。” “令兄究竟怎么了？”杜宇大为不解。 “来不及说了，杜公子你先避一避，等我二哥走了我再详细告诉你。” 沐听兰指挥人把杜宇拉到一个后院一间安静的房子，一个侍从跟来请他稍待。 沐家是从商的，据传家财万贯，沐听兰是家中的小女儿，备受宠爱，成年以后就独居在天水山庄，父母在祖宅居住，两个哥哥行商外出，常年不在家中，不过每次回来必会来天水山庄看望这个小妹。 沐天晟坐房间里，不住地打量着这周围的一切。 “小妹，你的房间里怎么多出这么多男子的东西。” “——我最近换了喜好，觉得男子的服装样式好看，就多买回来一些。” 沐听兰把她二哥拉回来到座上，给他递了一杯自己亲自沏的茶。 “二哥怎么突然提前回来了？” 沐天晟一脸凝重。“祁门的四掌门在龙泉山被人杀了。” 杜辛在房顶听着，不由也变了面色。 原来沐家竟还与祁门有关联。 分身已经飞出去，杜宇却打算在沐家再暂留两天，观察动向，况且徒身赶赴淮河与之前寻找无异，不过也是大海捞针，等杜鹃找到如霜，他再亲自带她回来。 沐天晟在天水山庄住了一晚上，第二日便走了。杜宇也在他走后搬回了前院，只是这几天小鬟一直在躲着他，一脸见了他如遇鬼魅的样子，她的形态很憔悴，杜宇心中实在酸楚悲戚，却也无奈。 这天，沐听兰带着自己的一众丫鬟出门做客去了，留下杜宇和几个家丁和侍女在家，杜宇变作小鸟，把整个院子的所有房间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出来什么东西。傍晚，杜宇回到自己的房间，听见断断续续的微弱敲门声，推门出来，见院子里并没有人，空中飞过来一个纸团，落到他手里，他打开了，只有两个字。 “快走。” “阁下是谁？请出来说话。” 他看着没人，在院中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影。 几乎招来侍卫，他才罢手。 杜宇心中更觉得诡异，这府中都是沐家的人，一定是外面的人在提醒他什么。 沐听兰回来了，她满面红光，像是今天一天都过得很尽兴的样子，可是她的身边只有小玉一个丫鬟。 “小鬟呢，她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么？”他上前问道。 “她……她自有别的去处。” “她是你的丫鬟，怎么会不同你在一起。” “杜公子，你抓我这么用力，声音也这么大，你吓到我了。”沐听兰一脸柔弱受伤的模样。 “她在哪儿，我可以不和她在一起，可是我只要知道她是安全的。”杜宇目眦尽裂，抓住她，掐着她的脖子道。 今天的宴会上，祁门的少主看中了小鬟，指定要她做妾，沐听兰将小鬟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