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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家子的科举路 第159节

    而这“些许”于林远秋来说可是万分重要的。

    虽不敢直视圣颜,可林远秋还是偷偷用眼角余光往御案那边扫了一眼,等看到对面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后,他心里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自己这是用对方法了。

    只是等景康帝再次开口后,林远秋就知道自己高兴太早了。

    话说,圣上做的这叫什么梦啊,一会儿半天钓不到鱼,一会儿又梦到龙床塌了。

    而“塌龙床”,这对一个帝王来说,不就是妥妥的政权不继、江山不稳的不好预兆吗。

    这下,林远秋终于明白,为何圣上一天三趟从翰林院宣召人进宫了,想来是心里万分焦急所致。

    有了前头的“解梦”经验,林远秋自然知道“塌龙床”这个问题该怎样作答。

    可这问题比刚刚的钓鱼要来得“大”。林远秋觉得,自己在回答时一定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有一丁点的恭维和假话的迹象露出,要自然而然,由心而发。

    对,由心而发!

    想到这里,林远秋微微抬头,脸上略带回忆,口气却是笃定,“禀圣上,微臣小的时候,祖父在后院种了一垄甜瓜,等瓜长出来时,微臣时常会在瓜下转悠,一日,有只大甜瓜竟从藤上落下,微臣不解,好好的瓜儿为何会掉落下来呢?微臣祖父见状,便告诉微臣,瓜中定是装满了香甜的瓤rou,才使瓜藤难以承重,微臣有些不信,祖父便把甜瓜洗净,而后切开,结果真如微臣祖父所言,闻着瓜香四溢,吃着也是甘甜似蜜。由此,微臣以为,定是圣上您圣德深厚,床榻才承载不住的吧。”

    林远秋特地把“龙床”说成了“床榻”,毕竟前者带了个“龙”字,意义太不寻常,而床榻就普通多了,这样就更能凸显出圣上的不凡来。

    御书房一时落针可闻,林远秋能清晰听到自己的怦怦心跳声。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林远秋以为,接下来要被圣上叱责巧舌如簧快滚出去跪着时,就听到御书房里突然响起了哈哈哈的大笑声。

    圣上笑了?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林远秋忍不住呼出一口气,这说明他的回答算是过关了。

    不过林远秋并没有松懈,此刻的他正竖着耳朵,好等着圣上的下一道“难题”呢。

    岂知景康帝问是问了,不过所提内容,与方才的两则解梦题跨度太大,一时让林远秋有些发懵。

    因为景康帝问的是,“林修撰可定下亲事?”

    殿试那会儿,景康帝可是看过前十名贡士的籍贯资料的,这其中肯定也包括头名会元林远秋。

    是以,景康帝自然也知道林修撰并未定亲的事。

    只不过这会儿,景康帝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如此年轻有为的状元郎,怎可能还未定下亲事,想来自荣登金榜那日,上门说亲和保媒的人,就日日不断了吧。

    就像此时跪在门外的杨砚,当年不正是被汪成永一眼相中,成了汪家女婿的吗。

    在景康帝看来,有好的亲事上门,林家人是绝对应下的。

    可让景康帝没想到的是,林修撰的回答却是,“禀圣上,微臣还未定下亲事。”

    都说一个谎言要一千个理由去圆,林远秋也知道欺君之罪的严重,所以他准备实话实说,“禀圣上,微臣虽亲事未定下,可议亲对象却是有了的,只因她需得守孝,才延至今日。”

    听到有议亲对象,且还是守孝女,景康帝就忍不住好奇,心里想着也不知是京中的哪家。

    于是,景康帝便问,“不知与林修撰议亲的是哪家之女?”

    哪家之女?

    林远秋不知道该怎样说,毕竟钟伯父如今丁忧在家,自己再报出他的官职不知对不对,可不报出官职,他也介绍不清楚。

    至于忠勇伯府,其实林远秋并不想牵上,在他看来既然已经分家析产,早就各过各的了,就没必要牵扯太多。可林远秋知道,在圣上面前肯定得提上一嘴,别到时认为他故意瞒着不说,再给他扣个欺君之罪就麻烦了。

    是以,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林远秋躬身,“启禀圣上,与微臣议亲的是钟家姑娘,其祖父正是新故的忠勇伯,钟姑娘的父亲先前在泾州大营当都教头一职。”

    竟然是钟世昌的孙女,景康帝有些意外。

    只是,那都教头不是末流官吏吗?

    景康帝倒是没想到,忠勇伯居然还有一个去兵营当都教头的儿子。

    不过,景康帝很快就想起,当年钟世昌让几个庶子分家另过的事。

    所以那钟家姑娘,该是忠勇伯庶子的女儿才是。

    说实话,对于林修撰会与小官吏之女议亲的事,还真有些出乎景康帝的意料了。

    景康帝没再多问,而是让一旁的吴公公去库房拿了赏赐过来。

    最后,林远秋是抱着整套御制文房出了宫。

    想到刚刚自己出御书房时,看到那门口台阶上还跪着的两人,这样的大风天气,愣是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林远秋心想,这种心惊rou跳的地方,往后自己还是少来为好。

    宫门外除了守门的兵卫,其他啥都没有,至于马车什么的肯定不必想,看来只能靠脚量着回翰林院了。

    ……

    而翰林院里,一直紧绷着弦的方掌院,在看到林远秋不疾不徐的回来后,提着的心终于归了原位。

    再看林修撰手里捧着的锦盒,上头印着的御制花纹,方掌院可是认得的,所以,这林修撰不但办好了差事,还让圣上龙心大悦赏了他?

    这样一想,方掌院忍不住在心中夸赞起自己的明智来,幸好他安排了林修撰过去,不然这会儿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关于圣上问他的事,林远秋自然不会与旁人说,方掌院肯定也不会问,人可不能好奇心太重,特别是事关圣上的事。

    出了掌院堂厅后,林远秋就很快回了修史馆,准备继续誊抄已差不多完成了一半的文稿。

    见林修撰回来,众人忙围上前来。

    待林远秋把装着文房的锦盒小心放置桌上时,有眼尖之人立马忍不住惊呼,“御制之物!林大人,这是圣上赏赐的吧?”

    林远秋笑着点点头,“正是圣上恩赐。”

    这可不是林远秋故意显摆,御赐之物本就得好好收着,方才回来时,他就是一路小心捧着的,这会儿林远秋肯定得找个最佳的位置摆放着了。要是随意往哪里一搁,那么一个对圣上大不敬的罪名可就跑不了了。

    所以,林远秋觉得,只要与小命挂上勾的事,自己再怎样谨慎都不为过。

    显然众人也都是知道这点的,所以自林远秋把锦盒摆到桌上后,哪怕好奇心再重,大家也都下意识的没敢靠得太近,免得会不小心磕碰到,从而给自身惹来麻烦。

    还有,有好几人,在看到桌上的大锦盒后,心里却偷偷在想,今日进宫之人若是自己,那么这会儿得了赏赐的,恐怕就是他们了。

    除了看赏赐,还有人开始询问起进宫的事来。

    比如就有人忍不住纳闷,“林大人,杨大人和胡大人怎么没与你一道回来啊,他们人呢?”

    林远秋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晓。

    对于杨、胡两人被圣上罚跪的事,在回来的路上,林远秋就已经想好了应对,那就是只字不提,对谁都不提,免得生出是非来。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怎可能瞒得住,这不,等第二日大家都过来翰林院上值时,就都已经知道,杨砚和胡诚涣这两位侍讲学士,昨日不但被圣上罚跪了半日,另还罚了六个月的俸禄。

    说实话,当时的杨砚和胡诚涣,要不是担心圣上会以为他俩不满处罚,在面对同僚们“关切”的眼神时,两人真是恨不得与掌院请了病假,好好在家里“躲”上几日了。

    ……

    而这边,等林远秋抱着赏赐回家后,家里自是一番前所未有的热闹,大家都是与荣有焉,仿佛圣上也赏了他们似的。

    特别是老林头,眼眶湿润,直说他这辈子的好脸面全是小孙子帮他挣的。

    林三柱也是激动非常,他家狗子能得了皇上的奖励,说明狗子的差事做得好啊,这能不让人高兴嘛。

    这时,林大柱突然想到,“爹,娘,那戏文里都唱了,皇上的赏赐得放到香案上供起来,要不咱们也去点了香烛供着?”

    吴氏和老林头一听,再回想一下之前看到过的戏文,好像还真是这样的。

    于是,在吴氏的指挥下,一家人很快忙碌了起来。

    喜气洋洋的场面,融洽和睦的家庭氛围,让林远秋也跟着热烈了不少。

    ……

    等吃过晚饭,林远秋还跟平日一样,先在院子里消了一会儿食,然后和以往一样,回到房里后,就去数了两张宣纸出来,接着往砚台里加水磨墨,准备起作画事宜。

    想在京城把日子过好,单靠俸禄肯定不够,所以画画挣银子的事,林远秋从未耽搁过。

    在林远秋看来,自己绝大部分的无后顾之忧,都源自鼓鼓的腰包。

    所以可不能让它瘪了。

    ……

    第162章 说规矩

    如今林三柱已经很习惯了卖画的事,且每回把画给朱掌柜送过去时,还常会在四方斋坐上一会儿,与朱掌柜喝喝茶,聊聊天,然后才起身回府或者去墨林轩。

    之所以会这么做,并不是林三柱有多空闲,而是每次从朱掌柜的聊天中,他都能知晓不少京城的新鲜事儿。

    而这些事,平时在大街上他可听不到。

    所以,林三柱常会从这些事中挑捡出几件有用的,说给家里人听。

    特别事关遵法守纪的那些,他觉得太有必要让家里人知道了。

    用林三柱的话说,那就是到什么样的山头唱什么样的戏。

    “咱们家既然搬来了京城,那就得守京城的规矩,别到时犯了事都不知晓。我跟你们说,你们真要是犯了事,甭想着让远秋来救,他可没这么大的本事。京城刑部侍郎你们知道吗,就是看管犯人的大官,上个月他家儿子在街上伤了人,结果被按在衙门口足足打了五十大板,老天,那可是五十大板啊,听说那侍郎公子后来是用门板抬着回的府,就这样还是偷偷使了银子没往死里打呢,不然白发人送黑发人是肯定的。你们看,人家这样大的官都没本事护住儿子不挨打,所以咱们可别指望远秋能有法子。”

    “三柱说得没错”,老林头清了清嗓子,无比严肃道,“今日我就把话摆在这儿,咱们家中,不管是谁,若是有人在外不守规矩,或是胡作非为,就直接赶出家门去!”

    老林头觉得自己这番话很有必要说,虽现下家里人都看着挺好的,可舒心的日子过久了,难免会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起来,所以时常给大家紧紧弦,自是非常有必要的。

    自家老头的话,吴氏向来都是听的,何况这还是三儿起的头,是以放下手里的线团后,吴氏就叮嘱上了:

    “做人都得知足,想想先前咱们家穷的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再看看现如今,洗衣,做饭,打扫,还有带娃,哪样不是有人帮着做的。且每个月家里还给发月钱,你们自己说说看,这样的好日子咱们是不是该好好守住?”

    林大柱第一个点头,“娘,儿子肯定把日子守好了。”

    “娘,咱家的好日子儿子也肯定会好好守住的。”林二柱也跟着说道。

    之后是林远枫、林远松,还有林远槐和林远柏,四人也都一一表了态。

    冯氏自不必说,她是除林三柱外,最希望这个家好的。

    至于周氏和刘氏,两人心里一直都跟明镜似的,儿子儿媳吃穿用度体面,孙子孙女都成了小公子、小小姐,可以说,得家里好处最多的,就是她们大房二房,若这样她们都还不知足的话,说是天打五雷轰都不为过。

    “娘,儿媳肯定会把咱们家给守得牢牢的!”周氏和刘氏异口同声。

    高翠几个也是一样的说法,特别是秦荷花和丁菊,比起先前在娘家时,现下的日子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都不为过。如此舒心的日子要是都不好好珍惜的话,那她们岂不是傻子一个了吗。

    吴氏心下安慰,老头子说的没错,自家这些孩子都是长了耳朵的,只要听的进他们说的话,这个家就出不了岔子。

    不过记起前些时候几个儿媳说的话,吴氏觉得自己还有必要再说些什么。

    “清儿莹儿,你俩领着弟弟meimei到书房画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