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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症 第152节

    周念脑中瞬间空白。

    这个消息来得如此突然,让她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冉银眼里带着泪水笑着,缓缓说:“那天去东济医院看了你回来后,我真的特别开心你开始好转,身上和脸上都长了不少rou,所以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是希望你有出息,出人头地变成大人物,还是希望你健康喜乐。”

    “……”

    “身为一个母亲,我还是更希望我的宝贝健康喜乐。”

    周念鼻尖猛地一酸。

    冉银的眼泪滴在那片冬笋上,她把冬笋放在嘴里咀嚼,一边咀嚼一边还是在笑:“所以你变不成毕加索梵高那样的名人也没关系了,只要你活着……是开心的活着,笑容能常常出现在你的脸上,那就足够了。”

    饭菜的颜色周念眼里被模糊成一片水影。

    她什么都看不清。

    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成了两条河,在下巴处相汇,再继续滴落。

    “七斤,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冉银接着说,“一直以来,是我太自私,是我抓着自己的执念不放。”

    “……”

    周念不想让悲伤表现得太明显,也不敢看冉银,只端着碗慢吞吞地盛了满满的一碗白米饭。

    米饭在眼前腾起缕缕的白色热气。

    她拿起筷子,故作平静地开始往碗里夹菜。

    冉银摇头叹口气,声音变得哑哑的:“我先是一个独立的人,才是你的mama,才是周尽商的妻子,然而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明白这一点,把思想强加在你身上,希望你去完成我没能完成的梦想。”

    “……”

    周念夹了一个rou丸子,张嘴大大地咬了一口,憋着眼泪轻声说:“好吃。”

    原来当年莫奈不是在说客套话,冉银烧的菜是很好吃。

    对她来说,也是mama的味道。

    人哪有彻头彻尾的善恶?

    善恶从来不是像抛硬币,只有正反两面的非黑即白。

    人性复杂。

    冉银一念之差踏错设局杀死周尽商,有着变态的掌控欲,但能说她不爱周念吗?

    或许谁都无法说她不爱周念,只是她的爱太让人窒息,让人无法接受。

    饶是如此,她依旧是世界上最爱周念的人。

    冉银生周念的时候发生羊水栓塞,在手术台上抢救了29小时,输血超过7万毫升才被医护人员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的这一案例至今还被医院当做经典来宣传。

    99%死亡率的羊水栓塞,她居然成为了1%,只是这件事她从未对周念提起过。

    这是周念第一次在冉银面前心甘情愿地吃碗一整晚饭,菜也吃了不少。

    在去派出所的路上,周念主动牵了冉银的手,就像小时候害怕迷路的时候一样,只是这一次她是怕冉银迷路,怕她有了去路,忘了归路。

    来到派出所的台阶前,冉银转身正对周念,笑着抬手摸了摸周念的头,又摸了摸周念的脸蛋,眼神里尽是依依不舍。

    周念原以为冉银会嘱咐她好好画画,一定要抽时间探监之类的话。

    冉银却一句都没有说。

    冉银捧着她的脸蛋,笑得特别温柔,最后只说了一句:“好好吃饭。”

    周念眼泪夺眶而出的那一瞬间,冉银迈着轻松的步子,踏上了派出所的台阶。

    她穿着玫红色碎花裙的背影是那么美丽飘逸,仿佛回到年轻的时候,走向的不是监狱,而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和自由。

    在冉银的背影马上要消失在眼前时,周念突然放声喊了句:“mama!”

    冉银后背一僵。

    她陡然转身,眼里积蓄着满盈盈的泪水。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周念叫过她一句mama。

    周念抬脚冲上楼梯,一直跑着来到冉银面前,她拉起冉银的手:“我陪你去和警察说。”

    冉银满脸的泪水,笑容却灿烂如三月阳光,哽咽着说好。

    周念拉着冉银的手走了进去。

    接警前台的民警看向手牵手走进来的一对母女,问:“有什么事?”

    此时此刻,冉银眼里是坦荡的光,脸上带着从容的微微笑意,不疾不徐地说了出来:

    “我要自首。”

    第100章 病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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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飞速传播膨胀的时代,听见怎样的骇人新闻都不足为奇。

    年轻女生在烧烤店被陌生男子性sao扰进行辱骂殴打致重伤入院。

    有女子被丈夫故意暴力伤害需要终身挂粪袋生活。

    因承受不住学习压力跳河自杀的十一岁孩子。

    ……

    周念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地翻过一条又一条消息。

    看见一条似曾看过的新闻。

    【近日,我市警方查封一所名为善进的违办寄宿学校,据悉,该校涉嫌长期非法□□,以各种手段虐待未成年,包括但不限于体罚、关黑屋,禁食,电击……】

    她还住在东济的时候就看过这条新闻。

    最新消息显示善进学校的创办人非凡获利800亿,周念咋舌,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得祸害多少个家庭的孩子才能搞到这么多钱。

    那会儿鹤遂冒着夜雨给她买来不少画具,进门时她就在看关于这所学校的新闻,他不动声色地用遥控器关掉电视,让她重新开始画画。

    思绪到这里停住。

    距离沈拂南离开已经有小半个月时间,冉银已经自首,会在两个月之后开庭,她独自住在北清巷的家中,每天给自己做三餐,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其余时间就坐在画室外的挑空阳台上画画,要么就背着画板写生。

    画画的手感恢复得很快,天赋真是霸道得不讲半分道理,如今外出写生的周念和从前一样,不论在哪里画画,只要周围有人,都会忍不住夸她画得好。

    同时,周念在网上留意到全国画家联展正在报名征集阶段。

    她挑了幅近期新画的《晚森流浪》,65厘米x90cm的布面油画,浪漫空灵的画风让人眼前一亮。

    周念的画风有着旁人难以临摹的天赋感,能做到极致的准确,她想画朦胧就是朦胧,想画杂乱就是杂乱。

    正如参赛的《晚森流浪》。

    整幅画以蓝黑色为主,以萤火的微光点缀,光晕落在树木的枝桠间,站在乌石块垒最上方的少年背影上,他的衣服被鼓出风包。

    光才是绘画的主人。

    周念用运用光拿捏许多的细节,笔触的收放炉火纯青,让观者惊叹。

    一条新的咨询在手机上弹出。

    周念正坐在南水河边写生,手机就放在身边的长椅上,她低眸一瞥,看见鹤遂殴打生父有隐情的字样。

    顶流团队的公关团队不是白拿工资的。

    前提是当事人得配合。

    周念点进那条娱乐资讯,看见视频中召开记者会的沈拂南眼眶微红,苍白薄唇有点颤抖,他面对镜头说话时几度哽咽,最后索性转头——侧脸对着镜头,眼角一滴悬悬欲落的眼泪,配合着隐忍时微微上下滚动的喉结,直接将破碎感拉满。

    团队爆出鹤广长年扎针吸.毒,证据找得非常充分,他以此要挟鹤遂索钱,鹤遂发现实情后不愿意再出钱,所以鹤广找到鹤遂进行挑衅刺刺激, 为的就是能拍下自己被打的视频继续向鹤遂索要钱财。

    公关文写得逻辑缜密, 滴水不漏。

    舆论也完全实现两级反转——

    [我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呜呜呜。]

    [谢天谢地我的房子保住了!]

    [那按照这个情况,之前那个视频里还是打得太轻了,瘾君子搞威胁要钱,要素真的太多。]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他哭得好漂亮……]

    五分钟后。

    关于鹤遂哭的漂亮的词条冲上热搜第一。

    他上热搜就像是喝水般容易。

    周念翻过几页实时评论,想到的却是另一边的沈拂南应是一转身就立马擦干眼泪,恢复冷漠深情。

    道歉和眼泪都是他的手段,而他的演技为他买了单。

    另一边。

    结束记者会的沈拂南回到休息室,仰靠在沙发里,姿态懒散地抽着烟,漫不经心地问郁成:“反响怎么样?”

    郁成翻着手机,笑着说:“很不错。”

    男人薄唇微微一勾,“那就行。”

    郁成查看近日行程,说:“还有六天进组。”

    “六天。”沈拂南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个时间,“还有六天就三个月了。”

    “三个月?”

    郁成不理解,“什么三个月。”

    “没事。”沈拂南弹掉一截烟灰,“帮我预约个精神卫生中心的号。”

    郁成不理解为什么要突然预约精神病院的号,但还是问:“什么时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