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预报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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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失血过多的感觉原来并不痛苦。 甚至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只是困,浑身上下都没有了力气,懒洋洋地,就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一样……想要睡觉,想要休息,想要让这cao蛋的人生结束。 闭上眼睛,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一份漫长折磨之后迎来的饱尝——不受打扰地漫长安眠。 死亡要来了。 在见识了那么多的死,那么多不同的死亡之后,槐诗发现,自己终于迎来属于自己的结局。 并不恐怖,也并不痛苦,甚至没有什么不舍。 只是困倦和迷茫。 在恍惚之中,他感觉有人在推动自己的身体,吃力地拿着棍子顶着,向前推,一点一点的,就像是蜗牛在推动着石头一样。 他被翻了个身,趴在了一张破地毯上,被人拉扯着,拖向了什么地方。 闻到了焚烧的味道,听见了破碎的声音,还有嘶哑的呻吟,好像整个世界都在毁灭一样。 有水滴在槐诗的脸上。 有血的味道。 他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自己旁边生死不知的柳东黎,还有前面,那个扯着地毯踉跄爬行的老男人。 那个瘸了一条腿的人影向前奋力一撞,顶开了一扇门,回过头。 他的脸好像已经碎了一样,半边没有任何变化,死尸一样地惨白,另外的半边剧烈地痉挛抽搐着,连带着半截身体。 好像有半个他已经死掉了一样,还剩下半个他在奋力地挣扎,却无药可医。 看到槐诗恍惚的眼睛,他躲闪他的眼神只是艰难地卷起了地毯,将他和柳东黎包在一起,吃力地向前滚动。 “对不起……我必须救她……槐诗,只有我能够救她了……对不起……” 他嘶哑的呢喃着,像是道歉,却不期待回应,只是自言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有电话的声音响起来了,山寨机的大喇嘛在喜气洋洋地唱着什么情歌,喊着老公老公什么的,可是却没有人接通。 “对不起……” 有血落在槐诗的脸上,带着眼泪的温度。 他被顶着,推进了门后的黑暗里,从长长地台阶上滚下去,掉进了堆满杂物和腌菜罐子的地窖里。 剧烈的翻滚和坠落之中,槐诗最后一次看到了老杨的脸。 他依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个少年,抽搐的嘴角扯起一个狼狈的角度,像是在笑一样,手里抓着依旧在震动的电话,向着他挥了挥手。 就好像道别一样。 槐诗张口,想要喊住他,却发不出声音。 门被关上了。 黑暗里,远方传来了爆炸的轰鸣,恐怖的焰光和高温席卷了整个教堂,将最后残存的一切都化作灰烬。 槐诗闭上了眼睛。 死亡拥抱住了他。 …… …… “有人,托我,给大家……带句话……” 那个呆板僵硬的男人被困在椅子,不断神经质地抽搐着,眼睛里的金鱼死气沉沉地游动。 “他说……他说……他说……” 他的神情骤然癫狂起来,露出狰狞地笑容。 “——绿日,终将映照世界。” 嘭! 嘭!嘭!嘭!嘭!嘭! 在骤然响起的枪声中,他的脑袋爆掉了,可枪声还没有停止,打空了一个弹夹之后,又换上了一个新的弹夹,继续扣动扳机。 直到椅子上的东西变成一团烂rou。 一只破碎的金鱼从空空荡荡的颅骨里跳出来,被子弹打成了一团臭酱,很快就脱水成一撮粉末。 “抓住了么?” 艾晴面无表情地丢掉了手里的枪,抬头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再不掩饰自己的不快:“不用说了,逃掉了,对吧?我们坚持这么长时间,赶上了洗地?” “他身上带着一件能够进行短距离迁跃的边境遗物,我们已经封锁了新海周围……” “幸存者呢?” 艾晴没兴趣听他继续说下去了。 “……正在寻找。” “那就继续找。” 艾晴收回视线,“挖地三尺也要找,直到找到尸体为止。” 无人反对。 当午夜到来的时候,在挖掘中轰鸣坍塌的教堂废墟中传来消息:“柳东黎和槐诗找到了!” 废墟之外,艾晴依旧坐在轮椅上,神情平静:“状况呢?” “柳东黎还活着,重伤,至于槐诗……” 报告的人停顿了一下,表情犹豫起来: “正在抢救。” …… 临时的抢救室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艾晴静静地等待门外,倾听着里面嘈杂混乱的声音。 “呼吸呢?还有吗?” “没有了,脉搏也快消失了,赶快注射……” “不行,心跳紊乱,快要没有了……除颤器呢?除颤器给我!” “一、二、三!” 嘭! “一、二、三!” 嘭! …… 许久之后,里面再也没有了声音,抢救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了口罩,神情遗憾:“抱歉,晚了一步……” 艾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任由那些人从自己身旁走过去。 很快,艾晴终于见到了槐诗。 好像沉睡一样,那个少年躺在手术台上,胸前的弹孔苍白,甚至早已经没有血液流出。 空洞的眼瞳看着头顶的无影灯。 最后的心跳停滞。 艾晴沉默着,垂下了眼睛,握紧扶手的手掌露出惨白的色彩,许久,她平静地说:“那就……那就走流程吧。” 她调转轮椅,想要离去。 可紧接着,轮椅的转动戛然而止。 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第二十三章 地狱 昏沉的睡眠之中,槐诗感觉自己在坠落。 在黑暗中,向下,向下,再向下,好像有很多人陪着他一起,有的人在惊恐地尖叫,还有的人在麻木地挣扎,但很快,他们都不见了。 他落入了水中,好像沉进了深潭,又像是没有重量一样地扶起来,随波逐流地飘荡在黑暗里。 他好像已经死了。 但又好像正在死的路上。 就快了。 有个声音这么告诉他。 但死亡仿佛是没有尽头的,载着他一点一点地往更黑暗的深处去。直到他被冰冷的潮水送到了泥泞的岸边。 有佝偻的人影从昏暗中来,低头看着他,弯腰扯着他的腿,把他拖进了泥滩上的草屋边上。 敲门。 门开了。 尸体腐烂的味道扩散开来。 在草屋中,只有在血迹斑斑的手术台上才着灯。满脸皱纹的白发老者带着口罩,全神贯注的解刨着面前的尸体,时而抽身在旁边的桌上的图稿中描画两笔。 在黯淡的油灯的照耀之下,四周的挂钩上被炮制完好的标本们滴下了防腐的液体。 佝偻的人影指了指槐诗,伸手向门后的老人讨要着什么。 那个老者用浑浊的眼瞳看了一眼地上的少年,缓缓摇头:“还没死透呢,你卖了个活人给我做什么?”